卷一 chapter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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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庭那天,於鶴跟著鄭禮揚一起坐在旁聽席上,一隻手不安地拽著衣角,看到盧征被兩個警察帶出來,手上銬著手銬,半個月不見,他儼然瘦了一大圈,形色枯槁,精神頹迷,下巴處長出了細密的胡茬。
盧征一出來,原告男子的家人就像瘋了一般從旁聽席上衝了出去,幾個警察忙上前攔住,審判長在上邊大聲地喊著肅靜,場麵一時有些失控。
“殺人犯!你還我兒子的命!”年逾花甲的老太太被警察攔住,指著盧征破口大罵,隔著一條走廊的旁聽席上群情激奮,被殺男子的幾個兄弟嚷嚷著還開庭做什麼審理直接殺了盧征一命換一命。
於鶴看著底下那群人,又看看坐在被告席上一動不動的盧征,矛盾與不安,從心底湧升的愧疚感,不管是對盧征還是對被害人的家屬。
“肅靜!請旁聽人員坐到旁聽席三排之後,!”審判長大聲道。
盧征背對著於鶴他們,佝僂著腰,看起來落魄又無助。
審判長開始逐一核實盧征的身份,法庭前期繁瑣的程序更是讓於鶴坐立難安。
“被告人是否申請回避。”
盧征坐在那裏,半晌,才輕輕搖搖頭。
於鶴瞪大雙眼看著他,拿袖子拚命地擦著眼淚,心裏一直喃喃著盧征的名字,大腦在混亂中向各路神仙挨個乞求保佑了一遍。
公訴人在宣讀起訴書的時候,事發經過為盧征與被害人在步行街發生糾紛,混亂中用刀子捅其腹部,致其失血過多搶救無效身亡……
“都是我不好……”於鶴嚅聲道。
鄭禮揚看了他一眼,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算是安慰。
“被告人是否對起訴書存在異議。”審判長看著盧征,突然眨了下眼。
盧征緩緩舉起一隻手,大聲道:“是他先拿刀子對著我,情急之下我才拿刀子防衛,我與他發生糾紛,是因為他欺負本市一名在校大學生,我本人與他並沒有任何過節。”
審判長點點頭。
證人是事發時旁邊小吃店的老板以及當時正在小吃街巡查的城管還有幾個顧客。
“那幾個人當時在我的攤子上吃飯,一個男孩子可能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凳子,男孩子一直在道歉,結果就看見他抓著男孩子不依不饒還要剁他一根手指,聽他們談話,被害人好像當天碰到了不順心的事情,接著我就看見被告過來勸解,結果被害人並不聽勸並接著他倆人就扭打在了一起,接著被害人可能是由於酒精作祟,掏出刀子就要對被告實施犯罪行為,被告躲閃不及也掏出了軍刀,之後的事大家就都知道了。”
連續傳證了好幾個證人,證詞都大體一致。
“放屁!胡說八道信不信老子弄死你!”被害男子的幾個兄弟怒罵起來。
“旁聽者若有其它證據請於休庭之後提交相關文件,三次警告之後對擾紀者強製停止旁聽。”
有了這幾個證人,一切都進行的有條不紊。
眼見事情的發展對原告方越來越不利,這時原告律師卻突然對審判長提出質疑:
“我想請問一下被告,為何會隨身攜帶如此鋒利的瑞士軍刀。”
在場的人突然都倒吸了一口冷氣,於鶴愣愣地看著盧征的背影,本來一顆即將落地的心突然立馬懸了起來。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隨身攜帶瑞士軍刀,若是查出盧征之前曾給高利貸公司做過打手,可能會影響案件的判決結果。
盧征卻突然沉默了。
“我覺得應該重新調查被告人的身份。”那個律師冷笑一下,將裝有軍刀的透明袋放在了審判長的桌子上。
審判長接過那把“攀登者”瑞士軍刀看了看,然後和兩個審判員低聲說了什麼。
“被告有什麼要說的?”那個律師繼續咄咄逼人道。
盧征突然笑了:“審判長先生,請容我向被害人的家屬誠表歉意,我能體會,失去至親的人有多痛苦,我也不敢乞求他們的原諒,但是,我是真心想要道歉的。”
審判長點點頭。
“我從小父母雙亡,我和我唯一的大哥是在孤兒院長大的,零三年的時候,我和我大哥一起在海南當兵,你們也知道,邊境地區經常會有越南緬甸的毒販子或者軍火商入境作亂,為了守護這個國家的安寧,我和我哥不得不在一次重大緝毒行動中被派去廣西與特警一起執行任務,像我們這種在槍林彈雨中打滾的人,難免不受點傷……”
“我反對,這完全是與本庭案件無關的話題。”原告律師打斷盧征的話。
“反對有效,請被告人陳述有效證詞。”
盧征苦笑著搖搖頭,長長歎了一口氣:“為什麼就不肯聽人把話說完呢……像我們這種與窮凶極惡的毒販打交道的人,要是沒點防身的物品,早就死在戰場上了。”盧征頓了頓,繼續道:“而且這把攀登者,是我大哥送我的,我哥已經在那次緝毒行動中犧牲了,連屍體都沒找到,我留著這把軍刀,也是留著我對他的一個念想,那麼多年養成的習慣,索性就隨身攜帶了”
坐在於鶴旁邊的一個女士突然小聲抽泣了起來,盧征的一番話,使她想起了在執行任務時不幸犧牲的特警丈夫,最後她隻得到了一筆少得可憐的慰問金,在丈夫被推進火化爐的那一刻,她和年僅十歲的女兒抱頭痛哭,孤立無援,痛徹心扉。
盧征的一番話,讓在場很多人都有些動容,合乎情理又順理成章。
對方的辯護律師緊緊抿住嘴唇,沒說話。
一係列冗雜的程序之後,審判長詢問雙方是否願意和解,被害男子的家屬表示絕不會放過盧征,審判長宣布審判結果下次開庭公布,接著就宣布了休庭。
被害人家屬怒罵著審判長肯定是收了錢,直呼冤枉,審判長理了理衣服,沒說話,徑直走了出去。
鄭禮揚和為盧征請的律師握了握手,那個律師笑著道:“這應該是我打過最輕鬆的一場官司了。”
鄭禮揚點點頭:“麻煩您了。”
於鶴衝下旁聽席跑向盧征,衝著他的背影喊了一聲,聲音都在發抖。
“小子,好久不見啊。”盧征衝著於鶴擠眉弄眼一番。
於鶴剛要說什麼,就被鄭禮揚拉到了一邊,鄭禮揚對著他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多嘴。
盧征看著鄭禮揚,咧開嘴一副要哭又笑的表情:“鄭總……”
“有話以後再說吧。”
盧征用力點點頭,然後含著眼淚在兩個警察的帶領下走了出去。
“鄭先生,盧哥真的沒事了麼?”於鶴一路小跑跟在鄭禮揚的身後,這句話,他從出了檢察院大門就一直開始問,到回了家,於鶴還是不放心地又問了一遍。
鄭禮揚最後不耐煩地點點頭:“沒事了。”
於鶴覺得在一瞬間心頭的包袱如數卸下,之後便是有些不真實的輕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