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照例是傅羽墨坐早餐。
    想起昨晚一進門，想起昨晚回來時看見的客廳裏被羽宣吐得都是櫻桃果核，顯然是一大早鬧情緒；然後白天又去看了沈立三剛領養的小孩……傅羽墨想著，精神不似先前活脫。
    要不今天……
    邊做飯邊琢磨，手機忽然響起，傅羽墨接通電話，叫了聲“媽。”
    “羽墨，今兒周末，晚上你把小宣送回來，你外婆來了，想看看小宣，今晚就讓他在家住吧。”電話那頭，秦婭的聲音很冷。
    “好的，我知道了。”
    “哦，對了，把小宣的東西能拿的也都拿回來。”
    “怎麼了？”
    “我給他找了家教，你天天工作很累，以後小宣就不去你那裏打擾你休息了。”
    好突然的決定，傅羽墨鎖緊眉頭，“不會，小宣在我這裏很乖。”
    “你讓他回來就是了。”
    秦婭的聲音不是一般的冷，這就是她和傅羽墨之間對話的正常狀態。素日裏看起來很暖很溫柔的母親，私下對自己的大兒子是這種態度，這事連羽宣都不知道。
    “好，知道了，媽。”羽墨語氣淡淡，聽著電話那頭的忙音，麵無表情。
    早已經習慣了這種冷落，自從小宣出生。
    在眾人眼中，秦婭是一個很善於相夫教子的精明女人，對自己的孩子，從來不吝惜任何金錢和精力。羽墨六歲以前，每次兒童節，秦婭都會帶著羽墨去遊樂園，和公司中其他領導夫人一起，帶著孩子玩一整天，順便聯絡一下情感，交流一下養孩子的經驗。
    秦婭的口才很好，可以將育兒過程中每件事情都講得清楚明白。這位“萬豪夫人”，簡直就是女人中的標杆。
    但是在羽墨的心中，秦婭是一位嚴厲的母親。
    不知從何時起，小小的羽墨開始懼怕過六一——兒童節當天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兒童節的夜晚，自己的母親總會因為自己白天不懂事，讓她在姐妹們麵前丟臉而受懲罰。
    小小的孩子，對著牆壁一站就是三個小時，期間若是東瞅西望多動，秦婭對他擰耳朵之類的還算小事，一開始小羽墨會反抗，因此糟了毒打，屁股被秦婭打到淤青；可憐的孩子總是希望有個人能來撫慰一下自己受傷的小心靈，於是羽墨偷偷給外婆打電話訴說這件事情。可是外婆並沒有給他過多的安慰，隻是匆忙說她有時間會去和秦婭談一談這件事情，然後就沒有了然後。
    後來羽墨學著聰明，什麼也不說，甚至到六歲那年，羽墨去了遊樂園，幹脆什麼都不玩，捧著本《國學經典》躲在遊樂園樹蔭下看了一天，所有人都好奇秦婭是怎麼培養孩子的，那時候的秦婭，很驕傲。那一次也是羽墨唯一一次沒有從遊樂園回來後挨懲罰。
    但是，和其他孩子一樣，小羽墨是多希望自己能像其他孩子一樣和媽媽一起進到摩天輪裏，俯視整個遊樂園，甚至這個城市。
    但是他不能，他連走迷宮、套圈之類的小遊戲都不能玩，因為他知道，媽媽對那些事情都沒有興趣。
    後來，六歲那年的冬天，羽墨深切記得，那是聖誕節前夕，漫天大雪，弟弟羽宣出生了。
    再後來，兩人成了朝夕相處的玩伴，小宣十分依賴羽墨，羽墨不自覺也依賴他的弟弟——畢竟，這個家裏，隻有小宣像個小尾巴一樣跟著他，叫著他“哥哥”，羽墨的事情，小宣總是第一個知道。羽墨對小宣的錯誤從來都是無條件忍讓，因為他知道，自己一旦惹怒小宣，小宣一告狀，他準沒有好果子。
    慢慢地，小宣從咿咿呀呀剛會爬，到拉著羽墨的手，蹣跚邁著步子，再到後來學會了說話，第一個叫出來的是“羽墨”，再到後來傅羽墨挨打，小宣拚命從秦婭手下護住哥哥……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兄弟倆都隻能這樣安慰著自己，也安慰著對方。秦婭偏心是注定的，傅羽宣小的時候見到的家庭暴力太多，就用同樣的方式去對待同學，打架的壞習一直都沒有擺脫得了。然後就是越來越墮落，留長發，抽煙，酗酒，打架……學習成績每況愈下，而羽墨後來被家裏送出國留學，一走好幾年，兄弟倆這才算是分開生活，但並沒有斷了聯係。
    再次回國的時候，傅羽墨已經是萬豪總經理的身份，小宣也已經是即將升入高三的學生了。
    一切變化都很大，傅羽墨出國回來，比出國前身高高了二十公分；小宣也長高很多，尤其是一頭長發，傅羽墨第一眼看他差點沒認出來，隻是擦肩而過的時候被羽宣拽住——
    “哥！不認識我了？！”
    “羽宣？！”
    一把摟住，那一刻兩人隻見擦出的火花，一直閃耀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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