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買了這麼多？”安景看著牛車上堆的高高裝了大半車的年貨有些肉疼，這得花多少銀子啊！
    安景心疼的樣子像是被搶了鬆果的小鬆鼠似的，淩陽又往上放了袋豆子。淩夜也是笑而不語，他能說還訂了兩百斤糙米四百斤小麥麵嗎？
    家裏玉米脫粒也是就那四百來斤，作為租子送來的小麥也才八百來斤。就算他們前段時間買的糙米和麥子加起來也才不過四百來斤，他們家三口人飯量可不小——尤其是今年的冬天來得早卻不見雪，估摸著也是難熬，不多買點怎麼行？
    淩夜一想起這雪要是下可能就是雪災，而且時間還不短，如果如他預料的雪災來了明年的春種也是來不及了，這五六個月將近小半年可是不好過。如果不下雪，那更是難辦……可不得幹大旱嘛！
    想到這裏淩夜走近幾步低聲說到：“哥，咱回去把地窖再整整！”最好在廚房裏挖個大坑把糧食藏起來，災年荒年最是亂，餓得急了什麼事也幹得出來。
    安景看著不遠處人來人往地熱鬧場景發呆，腦子裏忽然不知怎麼會浮現出餓殍遍野洪水泛濫的畫麵，繼而又是大批麵黃肌瘦雙目無光的流民啃樹皮……
    “糧食……糧食……”安景無意識地重複著這兩個字。
    趕牛車的老漢看著他像中邪了一樣心裏也是發毛：“小兄弟——快，快看看你家這位……”
    淩夜淩陽看見安景失魂落魄情不自禁喃喃著‘糧食’，心裏也是咯噔一下。
    淩夜忙把人抱住，一手拍著他的臉，一手把人往懷裏帶：“小景，小景！你怎麼了？”
    淩陽也是既擔憂又著急，隻能站在一旁看著無能為力。
    不過好在安景眼神很快清明起來，內心莫名的恐懼卻是浮現在眼裏，讓淩夜心疼不已。
    淩陽急忙喚道：“小景——”
    安景第一次看見淩陽這麼失態著急，淩夜也是一副後怕的樣子。他這是魘著了？那也太真實了就像發生在眼前一樣！
    安景急忙站穩拉著淩夜就往外走：“糧食！糧食！大哥淩夜咱去買糧食。別問為什麼，咱回家再說……”
    淩夜看著他六神無主還惦記著買糧食，全然不顧自己的身子也不像剛才一樣心疼銀子，心裏的疑問越來越大。要不是清楚知道這是他的小景他都以為是被鬼纏身了。
    寬慰著安景任由他拉著自己：“咱買咱買，別急！買多少都聽你的。”
    “越多越好，越多越好！”
    淩夜耐心的應著他，隻要安景安心買多少都行：“好好好。”
    到最後安景也是心裏急的沒有個譜，還是淩夜在先前那家糧鋪又多訂了一倍，安景又搜羅著綠豆紅豆黃豆買了不少。
    怕這些糧食太打眼，淩夜特意讓掌櫃的推遲送貨的時間。傍晚送去繞個路差不多黑了，慶幸他們家在村子外圍附近也就那幾戶人家。
    半個時辰後安景乖巧的依偎在淩夜身旁，坐著牛車往家走。
    淩陽不放心糧食，留下來和送糧食的夥計一起忙活。但願他們隻是虛驚一場，不然到時候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村裏的人看見一牛車的東西，眼睛就沒移開過，一半是羨慕一半是幸災樂禍。真不會過日子，誰家花錢像流水似的不知節儉。就那土豆地裏不就種得出來嗎？讀書人就是不知柴米油鹽貴……
    有人好奇道：“秀才公——你買這多幹啥呢？”
    淩夜也不意外，順口說道：“家裏菜不夠，買點土豆湊合湊合。這不連明年的種子一起買了，省得再麻煩。”
    王大花瞅見好幾袋細細的顆粒像是豆子：“那麼多豆子也是拿來種的？”
    安景看不慣她肉疼的樣子，又不是她家的，這是他們家他愛怎麼買是他的事。別以為他不知道王大花的心思，秀嬸說了就憑王大花的人品她女兒也不是個好的，還想嫁給他家淩夜——做夢！
    心裏討厭麵上卻不顯，神情淡淡地敷衍道：“發個豆芽做些豆腐，這不連大壯他們家的一起買了。這東西便宜，花不了多少錢。”
    王大花不樂意了，花不了多少錢？這麼多豆子加起來可是好些肉了。自從看見淩家燒碳賺了大錢她這想把女兒嫁給淩夜的心思又起來了，至於為什麼不是淩陽看看淩陽長年冷著生人勿近的一張臉王大花心裏就範怵，哪敢貼著上啊！
    不管眾人的心思，他是心裏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恨不得把糧食塞進肚子裏。
    淩夜輕撫他的背，無言的安慰著他。安景在他的安撫下慢慢沉靜下來，開始思考藏糧食的地點。
    把東西往淩陽房裏搬的時候，那張大炕引起了他的注意，心裏也有了一個大致的計劃。
    淩夜也是隨著他的目光，默契地與安景相視一笑，計上心來。
    好不容易把所有東西卸下車，安景多拿來兩文錢給趕車的老漢，笑著給他端了碗水：“大爺，今天耽擱太多時間了。謝謝！”
    老漢也不說虛的，拿著錢真誠地說到：“啥謝不謝，我這人就是樂意拉你們這些知禮數的年輕人。下次拉東西還找我王老漢就行！”
    “行——下次還找您。”
    老漢架起車，看著安景站在麵前送他，不由得想起這個白白淨淨的孩子中邪似的念叨著‘糧食’。
    王老漢不知怎麼趕回城稀裏糊塗的買了一百來斤雜糧，把買年貨的錢都差不多用完了。回家沒少被老婆子說，五六歲小孫子也是淚汪汪的看著別人家的孩子玩炮竹。
    不過這一百來斤雜糧也是在物價飛漲的雪災後救了他們一命這就是後話了。
    回到淩家，隻見安景一個人整理著菠菜青菜和豌豆等雜七雜八的蔬菜，不見淩夜的影子。
    淩夜也是好笑的站在大壯家院子了。他們一起燒碳的五家都是來幫忙殺豬的，今年賺了錢大壯也不賣了，留著殺了給家裏添個油水。
    下水是被安景提前預訂的，除了他也沒誰愛做這個。本來他也是來了的，就是被殺豬的尖叫聲嚇住了。平時淩陽殺個兔子殺隻野雞也沒見他怕，這下子被嚇得直往淩夜懷裏撲，最後害羞的他帶著紅撲撲的臉躲家裏去了。
    留下等分肉的淩夜哭笑不得地站在大壯家，想起來就是不知怎麼言說，他家小夫郎真是太可愛了！
    淩陽回來時聞見廚房裏土豆燉肉的香味，心滿意足地趁著夜色把三車糧食往家搬。
    安景聽見動靜了急忙在另外一個小鍋燒水煮蛋花湯。他和淩夜倒是下午時隨便敷衍著吃了兩口窩窩頭，但就淩陽的性子估計沒吃中午飯，先做碗蛋花湯給他暖暖胃。
    隨行的幾個夥計也是被這土豆燉肉的香味勾住了，但是想到掌櫃的吩咐趕忙把貨卸了推辭著回去了。
    淩陽拍了拍灰洗個手就上了桌，捧著安景遞到手裏的蛋花湯就喝了起來，也不覺得燙就感覺整個人都鮮活起來。
    湯喝完一盆子土豆燉肉也上了桌，熱氣騰騰的勾人食欲。安景可是狠下心割了整整一斤肉，雖然還是土豆居多，但是油汪汪的看著就是一個字——爽。
    肉的鮮已經和土豆融為一體，湯汁濃稠土豆軟糯，帶皮五花肉肥瘦正好。燉的皮糯肉還沾滿湯汁的五花肉一口咬下去就停不下嘴，土豆也是帶著肉和本身的清香軟糯含湯。
    安景是喜歡土豆的，淩夜淩陽倒是都喜歡。看見安景一個勁兒的夾土豆，趕忙挑著他碗裏放了兩塊較瘦的肉。
    “快吃，瘦成什麼樣了——”
    “多吃點。”
    安景點點頭：“嗯。”
    最後一盆子土豆燉肉一丁點也沒剩下，就連湯汁也被淩陽泡飯了。
    吃飽喝足的三人歇不住，又是各自忙了起了。安景刷鍋洗碗收拾廚房，淩陽淩夜商量著一屋子糧食的安放。
    最後淩陽拍板幹脆把他的炕給拆了往下挖，把糧食藏進去，再留個口把炕還原。有人問起就說修炕，至於另外一間屋子早就成了雜物房暫且不管，他和淩夜安景先擠，反正炕大一人一船被子也不怕啥。
    淩夜也知道這麼多糧食不藏好就能成為禍患，也不矯情大不了他睡中間。
    商量好了也不多說，說幹就幹。帶著鋤頭簸箕就趁著夜色開工，也不敢點燈，就這窗棱裏漏出的月光開挖。
    安景燒了一盆碳，也能看清楚個大概，不然挖著腳怎麼辦？淩陽在裏麵算挖土撈土，淩夜一次次的運土倒在牆角的菜園裏。菜園裏的菜差不多都收完了，就剩下前些日子弄好用來捂韭黃的一行韭菜。
    淩陽力氣大，加上炕本身的原因，挖到後半夜就差不多了。淩夜估摸著差不多了，也不敢弄出太大動靜隻能放小動作，不然早就挖好了。
    原先是炕，自然是燒過幾次炕的，所以底下也不算太潮。小心的把碳盆夾進去，思索著天亮了就把雜物間裏的油布鋪進來差不多就可以放糧食了。
    此時月亮已經開始降了，安景是一個哈欠連著一個哈欠，忍著給他們打下手。淩陽倒是還好，淩夜也是一臉倦色。
    三人也不說什麼，任由碳盆在炕底下燒烘幹潮氣。安景又餓又困，淩陽淩夜也是有幾分餓，但是心疼安景也沒說讓他做飯就讓他回去睡。可安景一餓就睡不著，於是拍拍臉生火給他們燒水洗漱做飯。
    隨意做了點蔬菜肉片湯泡飯就打發了，剛躺下沒多久安景就打起了小呼嚕，可愛得不得了。淩陽看著淩夜輕柔的給他把被子壓好，自己也扯平被子蓋好睡了起來。
    兩個時辰後又是繁忙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