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2 突如其來的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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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謝顯坐在救護車裏,聽刺耳的警鈴一路飆過城市的萬家燈火,幾乎全程僵在椅子上瑟瑟發抖發抖。
這個冰冷慘白的的救護車裏,彌漫著尷尬的氣氛而非緊迫焦急,因為相比於慌亂,一切冷靜的不正常。
也許救護人員從來沒見過這麼奇怪的家屬。那個坐在椅子上的少年,僵硬的挺直腰板,神情冰冷克製,一雙金屬質感的幹涸雙眼幾乎從未投射到擔架上的少婦身上。他到底在想什麼?如果不在乎可以不來,如果在乎,為什麼毫無反應?
謝顯的母親臉色青白的躺在擔架上,一動不動,瘦骨嶙峋的肢體上接滿了各色管子,即使昏厥,麵上還是一如既往的無波無痕,猶如任人宰割的俎上白肉。
謝顯在今天早上如約拿到了二十五萬,他迫不及待的聯係好了醫院,準備明天入院,但是疾病的力量比他想象的更為強大且殘酷,而意誌卻愈發不堪一擊。
這是謝顯打工的最後一晚,他還在上班的時候,鄰居打來電話,說是他母親從輪椅上跌下來,暈過去了,救護車在來的路上。
謝顯幾乎是摔回家裏,爬上救護車的。
他很害怕,他想哭嚎,想握著她的手說堅持住別走,可是他母親已經越發不喜歡他的接近和觸碰——隻因為他那張尚顯稚嫩的臉,已經開始有與他父親神似的英俊。
據說他的父親笑的時候儒雅溫和,如春水撩動,不笑的時候卻又似沙場修羅,冷峻攝人。那樣一張富有魅力的臉龐雖萬人簇擁,卻隻是用來做欺騙的籌碼,豪賭般造孽的毀了別人的一生。
謝顯本來隻是覺得,母親不過是父親離開後性格冷淡起來,才對他不甚關心。直到她不久前被病痛折磨的神情恍惚,用骷髏骨架一般的手指牢牢扣住他的右小臂,虛弱且怨毒的看著他:“你沒有資格……沒有資格贖罪!你這種人,是會下地獄的!我會讓你下地獄的!”
謝顯臉色鐵青,一動不動,任母親將他的手臂摳抓的一片血痕。
謝顯想,出生難道是他的錯嗎?她要這樣對待他。他不是父親,也不代表父親,他隻是一個普通的,想在一天的生活後,開懷笑出來的孩子。他做的一切從來不是為了替誰贖什麼罪,他隻不過是想幸福的活下去,即使永遠是兩個人相依為命。
他已經失去很多,但是命運覺得不夠。
劇痛如同閃電連擊,不斷的從右手臂傳到四肢百骸,謝顯疼的發抖,滿目紅絲,臉頰漲紅,幾欲落淚。
她難道就沒意識到,她痛的時候,他也在痛嗎?
他突然感覺疲憊、失敗且絕望。原來同他人生活,是真的痛苦,沒有絲毫快樂可言。他所做的,已經低賤無能到隻剩不斷的祈求,即使這樣,卻還是被不斷的推拒。
沒有人稀罕他的付出,不會有人接受他的付出。
是不是,連他這個人也是,分毫不值。
【番外】
救護車被粗暴打開的聲音喚回謝顯的神智,他跳下車,跟著被抬下來的擔架衝進醫院裏。
他跟到青綠色的走廊裏,被護士和醫生攔在搶救室的鐵門外。
此時的謝顯還穿著服務生的工作服,髒亂著一張臉,隱約看得出麵色灰暗,神情憔悴。
那醫生在他麵前站定,眼角露出些鄙夷:“小夥子,你多大啊?”
謝顯一凜,撒謊:“十八。”
“哼……十八啊。”醫生冷笑似的重複了一句他的回答,明顯帶著粗鄙的不信任,他從護士手裏接過一個單子,隨意翻了翻,“成年人了,那住院費就能交了吧?先給5000塊的急診金。”
謝顯一愣,隨即低下頭,用右手抵住嘴角,似害羞,似可笑的發出一個晦澀的聲音:“嗬……”
他這一笑,把十幾歲那種青澀少年的惹人憐愛完全展現出來,即使是一身廉價髒臭的服務生製服也沒辦法遮掩他尚有稚嫩的俊秀側臉和額角。
連咄咄逼人的醫生都愣住,更逞說旁邊羞紅了臉的護士。
醫院裏天天見得都是病著的和老死的,一張張蒼白脫水的哀傷麵孔堆疊在壓抑的氣氛和無病呻吟裏,人早就被疾病折磨的不成人樣,什麼時候有這樣一張漂亮鮮麗的笑臉。
“好啊,”謝顯微微抬起眼睫,“如果我交了錢,你們一定會把我母親治好嗎?她本來明天要轉到省醫院去的,倘若那邊說這裏的急診處理出了問題,該你們負責的時候,可是要負責的。醫、生。”
謝顯猜想,鄰居打電話的時候,想必有提醒人工台他們的經濟狀況,所以送到一個不大不小的醫院來。
醫生驚訝的語塞了片刻,自持的氣焰莫名澆滅,變成一隻耷拉著尾巴的土狗,磕磕巴巴的說交給他們吧。
謝顯便要他手裏的單子,醫生閃躲的把單子給了護士,推托說,不如先去櫃台交錢。
謝顯請他帶路,醫生給護士使了個眼色,護士就沒跟上。
謝顯跟在白大褂後邊,指尖劃過紙鈔切割整齊的邊緣,雖然不是全部,但也已經極厚,整整齊齊的躺在他的兜裏,縮在他的掌下。
他沒做錯什麼,也不必內疚什麼,因為他也要生存下去,他母親也要生存下去。若是沒有這些錢,現在在他麵前的,就是攤在冰涼的水泥地上,側倒的輪椅旁邊,斷了氣息的涼屍。
也許他一毛不值,可是他搶來的,掠奪來的,卻有了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