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層】
    裴謹楠溜溜達達去了酒吧。老板跟他打招呼：“喲，今天穿得挺正經的，不欠操了？”
    “你才欠操！”
    老板才不理他，這事誰做了誰知道，他接著笑：“嘿嘿，看在你整天勞心勞力的份上，蘇打水免費送給你，夠意思吧？”
    “蘇打水本來就是免費的。”裴謹楠鄙視這個摳門的老板，“所以，你得給我多上幾杯。”
    老板：“…………”
    這兩個人從來都一個樣。
    裴謹楠喝一口蘇打水：“今天不是月中，你老婆不來店裏？”
    “今天洽談去了，最後一次，帶著謝顯一起。”
    “哦。”裴謹楠知道是什麼事情了，果然老板靠在吧台上發呆，也不擦杯子了。
    其實老板心裏還是特別擔心緊張的，但是他畢竟是後援，不能跟著去，被人掏了老窩那真是功虧一簣。
    老板雖然照例笑臉迎客，但是卻時常往後門和前門口看，弄得裴謹楠心裏也有點沒底，蘇打水喝的也沒那麼樂嗬了。
    【表層】
    半夜一點，夜場提前關門，因為謝顯和股東老板娘還沒回來，過了約定的時間。
    這回老板是真著急了，拿著手機來來回回踱步：“裴尋，你也真他媽傻逼！謝顯的電話你也不要，整天就知道上床！精蟲上腦！”
    “罵我有屁用！你老婆備用機都聯係不上，謝顯就能？！”裴謹楠咣當咣當的用玻璃杯磕吧台，也是很焦躁。
    老板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手撐著頭悶不做聲。
    酒吧隻留下一盞昏暗的照明小燈，焦黃的光線在周圍的黑暗裏麵被融合吞噬的近乎沒有，裴謹楠隻能隱隱約約看到老板一個弓著的背影，那個身影雖然看著高大，但是肩膀卻微微瑟縮著，顯得整個人束手無策的脆弱。
    周圍的聲源似乎都被暴食的饕餮一口吞沒，安靜的近乎恐怖，聽不見一點聲音，平常這時候的這間酒吧喧鬧的簡直惱人。
    裴謹楠突然覺得沒來由的悲哀，這時候的這種感情，到底是怎麼來的，又是為什麼而來呢？
    擔心嗎？焦躁嗎？苦痛嗎？那又和自身有什麼關係呢？他用手蹭蹭自己的脖子，又無措的轉手去揉太陽穴，最後幹脆撐著半張臉，任沉默和壓抑蔓延擴張。
    謝顯……他突然想叫這個名字，但又不知道為什麼，隻覺得這個名字會讓自己安心，但是好像又會焦躁不安。
    裴謹楠不知所措到有些惶恐。
    突然，老板電話響了，他馬上接起來：“喂！？”
    老板的聲音有點哽咽的嘶啞。
    裴謹楠馬上湊過去。
    電話那麵似乎信號非常不好，裴謹楠根本聽不清楚人聲，隻能聽見滋啦滋啦的電音。老板默不作聲，皺著眉頭，隻安靜的聽，半晌對麵掛了電話，他眉頭皺的更緊。
    老板回頭對裴謹楠說：“去路小子的醫院訂六張床位，最好分開的遠點，知道嗎。”
    “受傷了？”
    “不止，警察也在。”老板說罷返回吧台，從裏麵掏出隻手槍，熟練的檢查了彈藥上了膛，“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的話嗎裴謹楠？”
    這是裴謹楠第二次聽老板叫他的本名，第一次是老板調查他的背景的時候說：你就是那個裴謹楠？你別睡了一覺也把我的酒吧弄破產了喲！
    裴謹楠點點頭，他記得，便說：“如果今天晚上誰都沒來醫院，那麼我從來都沒有見過一家叫DeepBlue的酒吧。”
    老板點頭：“給我兩個小時，三點半見。”
    “保重，喬斐然。”裴謹楠叫老板全名。
    老板不喜歡別人叫他這個名字，但這時也對裴謹楠笑笑。
    裴謹楠曾經想過，這樣有韻味和寓意的名字，老板曾經是在怎麼樣的家庭裏麵長大然後脫離的？但是每個人都有不想回顧的過去。
    老板領著裴謹楠從後門出，路過職員休息室的時候，進去吩咐了裏麵的留夜小哥。
    “走吧。”老板出了酒吧，輕輕關了後門，對裴謹楠說。
    裴謹楠張了張嘴，最後還是問出了口：“這麼多年，你……你有後悔過嗎？”
    老板愣了一下，回答：“有，一直有。”
    裴謹楠眼睛裏麵的神采凝住，變得異常迷惑和複雜。
    “我一直後悔沒早一點遇見顧廿。”老板微笑著說，“如果我能更早的遇見他，他就不會走上今天這條道路。”
    裴謹楠看起來有些疑惑：“…………”
    老板笑笑，摸摸這個感情有缺陷的孩子的頭：“有時候這世界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可怕。愛情是會咬人，會給你留下不可磨滅的傷疤，但總有一天你會覺得這些苦痛都是值得的。”
    裴謹楠皺眉頭：“……把疼痛甘之如飴的都是傻逼，我可不想成為你一樣的受虐狂傻逼，老婆奴。”
    老板嘴角抽搐，想扇他：“……隨你便。”他就不應該給裴謹楠這個不開竅的小白眼狼感情指導。
    兩人於是分道揚鑣。
    【表層】
    裴謹楠打車衝進醫院的時候，隻有一個值班小護士坐在前台，暈暈乎乎的瞌睡快要沉到桌子底下去。
    裴謹楠看她一眼，沒作聲，直接上了旁邊電梯，去頂樓。
    他在出租車上已經給路黎打了電話，估計這會兒已經開始安排了。
    果不其然，下了電梯，他就看到路黎穿著睡衣在電梯門口等他。
    路黎是老板的小幾歲的發小，這人一副禁欲的聖人樣，戴著眼鏡，長的儀表堂堂，實則除了手術，別的事情都能懶成一條狗。今天他穿著睡衣來接裴謹楠，都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路黎瞄了裴謹楠一眼，掉頭就走，直接帶路：“你的要求太苛刻，勉強湊出來六間，重症也以防萬一空出來一間。手術方麵，隻要不是心髒搭橋之類精密的，我都可以應付。”
    “嗯，多謝你。”
    路黎的聲音沙啞的懶洋洋：“我隻領你走一遍，困死了，等下人來了再叫我。他們定的幾點？”
    裴謹楠早就料到他會這幅德行：“…………三點半。”
    路黎領著裴謹楠從高層到低層走了一遍，房間分布的比較散，但基本都挨著樓梯或者電梯，相當方便。
    路黎一路上雖然晃晃蕩蕩但效率也不低，到了一樓，他靠在前台上打著哈氣敲敲台麵，護士一下驚醒，驚嚇的看到本院院長就在麵前。
    “路、路院長……”小姑娘尷尬笑。
    “嗯，有幾個病房你留出來，到四點，拿筆寫。”
    小姑娘馬上拿筆紙記下一串數字。
    路黎說完，指指裴謹楠：“這幾個病房的病人這個死基佬認得，人來了你跟著他接。”
    裴謹楠：“…………→_→”傻逼，每次來你醫院都要出櫃。
    小姑娘嘴角抽搐，目光卻轉向裴謹楠：“……好的院長。”
    路黎揮一揮衣袖，不留功與名，去一樓休息室接著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