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子——”
    沙朽山的淚水終於決堤，像個不爭氣的孩子般倒地大哭，那種撕心裂肺，仿佛是丟掉了全世界。
    這是第一次，皇宮裏的人看見沙朽山的眼淚。在所有人眼中，這個沙智族的漢子無論何時都是一身響當當的鐵骨。無論是兄弟戰死還是收複江山，都不曾看見這個勇士的悲喜。如今為了蘇克詞，卻好像要把這輩子的淚都流盡了。
    煞提方才為了救沙朽山，當真是拚上了命衝過去，憑借一股怒火調出了真氣。此刻功力用盡，隻覺得整個身體仿佛要炸開一般，奔騰的內力在體內亂竄，讓他隨時都麵臨著走火入魔的可能。
    好痛苦，喉嚨有血腥味在上湧，好想就這麼噴出來。煞提看著對麵莊儲不悅的麵容。他不能，不能連最後的臉麵都丟盡。沙朽山和蘇克詞的命還要他來救，就算沒了所有的依靠，他也不能倒下。
    “沙朽山，先不要鬧，跟我走。”
    深知不能與此時的莊儲硬碰，煞提喚了沙朽山便轉過身。
    不敢看你的眉，不敢看你的眼。我終究會沉淪其中，必輸無疑。
    可是莊儲，我現在不能輸。
    聽到煞提的話，沙朽山心下便知，他肯定有了兩全其美的辦法。於是抹抹眼淚，囫圇地起身跟在煞提後頭。
    沙朽山能夠了解煞提，更何況莊儲。他看著那個虛弱的背影，明明單薄成這樣還偏執地穿著白色。莊儲眯起眼，沉聲說：
    “你好好呆在赤蘿台，記住你的身份，不要做出大逆不道事來。”
    莊儲是在告誡煞提時刻謹記太尉的身份。煞提卻轉過身，一抹笑容已不複當初的純潔無暇，眉間的傲然風情在刹那間令天地失色。他笑著，笑容卻未到眼底，反而帶著奚落與仇恨：
    “我的身份我自是清楚無比，畢竟，我不姓莊。”
    我不姓莊，不是你莊氏的附屬品，更不是你莊儲一句話便可以任君差遣的。無論我有多麼的低微，我都是沙智族的一份子，我的族人不容他人泯滅。
    煞提的話，莊儲聽得分明。不僅如此，他還知道煞提想告訴他的，那沉甸甸的、讓他無法呼吸的三個字——我恨你。
    明坤大殿前，背道而馳的兩個方向。一麵是單薄無依的外人，一麵是萬人簇擁的皇帝。看上去可笑至極。
    沙朽山扶著隨時都會倒下的煞提，問：
    “我們怎麼辦？”
    煞提笑了，笑容很快僵在臉上，他猛地抬頭，一股鮮血終於從口中噴湧而出。妖冶的紅色沾染了煞提的前胸，他低頭，看著蔓延的鮮血，對沙朽山說：
    “我終於明白，這世間最能刺激到人的永遠不是內容，而是方式。去拿紙來。”
    純白的鴿子飛過赤蘿台的屋頂，一路向北飛去。
    煞提在桌前看著被自己咬得殘破不堪的手指，笑了。
    “莊儲，走到今天，你怨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