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終——關於我和他後青春期的故事  【一】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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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後,台北。
    台北街頭依舊熱鬧繁華,除了翻天覆地的都市化建設,十年如一日的熱情。
    此時,正值台灣最炎熱的季節,連日來的滂沱大雨似乎也沒能把猖狂的烈焰澆熄。
    午後,大多數人為避叫囂的烈日都會選擇在家中避暑,這也是台北一天中人流最少的時候。但在台北市的某個街角則不然。
    在基山街的某個街口,一家名為Summer“sMissing(夏天的思念)的咖啡廳外人滿為患。
    據說這家咖啡廳以一種特別的咖啡而聞名,近兩年來在飲品界迅速竄起,在許多國家都開設了分店。去消費過的人都高度地稱讚它為”中國的Starbucks(星巴克)”,而這是近期在台灣開設的第一家分店。
    還聽說Summer’sMissing的總老板十分神秘,曾有許多業內人士想向他討教咖啡的製作方法,都被他委婉地拒絕了,他也從不接受任何媒體的訪問。有幸拜訪過他的人隻知道他是一位年輕有為的企業家,為人低調,單名一個”念”字,其餘的便一無所知。
    熱衷於咖啡的業內外界人士都對這位神秘的年輕企業家充滿好奇,很多媒體都試圖從他的生活圈入手,卻因掌握的信息量實在太少,最後隻好作罷。
    也因此對於念的揣測層出不窮……
    傳聞他是某知名大學物理係畢業的高材生,品學兼優的他卻在畢業後毅然決然地放棄了保送研究生的機會,甚至沒有從事任何與物理相關的行業,而是周遊世界各地,拜訪無數咖啡大師,為了尋覓一種特別的咖啡豆及一種有別與其他咖啡的製作方法。在經過了多年的努力後,他終於研發出了他的一直追求的咖啡味道。
    很多人都十分疑惑念這麼做的原因——放棄了眾人夢寐以求的碩士學位,耗費了多年的時間和精力,甚至可能就此斷送一段大好前途,隻為了製作一種口感獨特的咖啡。這無論與前麵哪一者相權衡都是遠遠劃不來的。
    因此,又有傳聞他這麼做的原因隻是因為一個人,一個在他生命裏極為重要的人。緊接著,諸多揣測也隨之擴散開來:有的人說那是他曾經拋棄過,如今卻後悔莫及的深愛之人;有的人說那個人已經永遠的告別了這個世界;還有人說,或許那人已經結婚生子,早把癡心絕對的他拋之腦後了。
    傳聞雖不全然可信,但也全非捕風捉影。隻不過,那些不為人知的往事恐怕也隻有念自己最清楚。
    這麼多年來我所做的一切的確是為了要找一個人,一個在十年前徹底消失在我生命中的人,一個從曾經青梅竹馬的死黨變成命中摯愛的人,一個無論在任何時候,哪怕是到生命的盡頭還是要拚了命地把我護在身後的人。可卻因為十年前的一次人為傷害讓我失去了那個人。
    當年,我們同時經曆了那場劫難,也同時獲救,但我幸運地存活了下來,而傷勢嚴重的他卻危在旦夕。
    最後一眼看見他,他正生命垂危地接受著電擊搶救。也許是未康複的身體承受不了如此強烈的打擊,也許是無法親眼目睹這樣痛徹心扉的生離死別,當時的我雖然平靜得過分,卻是生平第一次感到不知所措。所以,我選擇了逃避,逃避他可能離開的事實,就像過去逃避對他的感情那樣。
    借著虛弱的身體我發了高燒,昏睡了幾天幾夜。到頭來,其實自己也弄不清楚,究竟真的是身體的緣故,還是害怕麵對他的離去,總之自己又做了一回逃兵確是事實——在他最需要我的時候,我甚至連靜靜陪在他身邊的勇氣都沒有。
    當我再次帶著十足的勇氣醒來的時候,原本屬於我的世界已經變了,隻是短短的幾日。
    慶幸他從死神的身邊逃離了,可我還是失去了他。
    他的父母竟帶著當時正在昏迷的他不告而別,就連我的父母都沒有被告知。要知道我們的父母是多麼的要好,甚至對待我們都視如己出,如今卻……
    當我的父母告訴醒來後的我,他雖然被救活了,但對於當時的他而言根本就毫無意義,因為醫生告訴了他們,性命是勉強保住了,可由於傷勢過重或許以後都要在床上安安靜靜地躺一輩子。
    但也不外乎偶然。至於醒來與否,何時醒來,全憑他的求生意誌。
    他變成了植物一樣的活死人,未來是蘇醒或沉睡都是未知數。這件事無論是對剛戰勝死神的他,還是他的父母無疑都是一個晴天霹靂,他們近乎崩潰。
    最後,是在我父母的極力勸說下才暫時安撫了情緒。
    父母們商量之後決定對這件事從長計議,便各自在醫院和家中照看昏迷中的我們。可怎麼也想不到幾日之後再探望,剩下的竟是空蕩蕩的病房。
    回頭才注意到對麵的房子已換了屋主,他們竟這樣不留痕跡地消失了。
    更令父母想不到的是,自小與他情同手足的我在得知一切後竟是不可思議的平靜。
    原本以為我是因為一時接受不了打擊才會情緒失常的。我知道,當時的父母一定擔憂至極,卻隻是不忍道破。
    可是,日子一天天過去了,我依舊如往常一樣生活,似乎這個人從未在我生命中出現過。
    刻意淡忘?
    父母們或許也曾這樣認為過,畢竟那個人曾對我那麼重要。但無論真也好,假也罷,他們都是單純地希望我能平安快樂,其他的再無所求,又怎會有意的提及傷痛?尤其,失去他就等於失去了半個兒子,他們不會再讓我受到任何的傷害了。
    從小到大我都不願意令父母失望,因此我對自己的每一件事都格外苛刻,當然也包括那以後的人生。
    我不負眾望地考上了台大物理係,也算是學有所成吧,這才讓一直擔心我的父母終於放心與寬慰。
    從此,他們一家人成為了我們無人道破的心事,自覺形成默契那樣的,對有關他們的事絕口不提。
    回避與他們的過去,不去牽掛他們的現在,更不敢想象未來,就好像從沒有與這家人相識過。
    就這樣,我們年複一年平靜地生活著……
    但,事實呢。
    誰又曾想到,從一開始我就不打算放棄。在得知了他不告而別的那一刻起,我就暗做了勢必找到他的決定,無論世事如何變遷。
    在表麵不動聲色的大學四年裏,我早已在私下透過各種途徑尋找他,卻始終杳無音訊。
    也許他早已經不在台灣了……
    為了一個沒有依據的猜測,我在畢業後毅然決然地帶著家人移民到了美國。我想,美國谘詢發達,興許更可能打聽到他的下落。
    在美國的一年多裏,我建立了一些人脈,是為了方便尋找他的,但仍是沒有任何的消息。
    於是,我下了更大的決心——要親自為他去翻遍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如果說放棄學位是為了踏上尋找他的路程,割舍物理是因它牽涉到太多昔日的片段,那麼,後來在滿世界找尋他的過程中研發了梅糖卡布奇諾,隻是因為對他的思念。
    因為這是專屬於我們之間意義匪淺的聯係。
    也如後來,我不與任何人在梅糖卡布奇諾上有商業上的合作,為了不引起過多的商業焦點,我還化了名,因為研發它的本意不在盈利。出售隻是迫不得已,是為了多增加一分能找到他的希望,除此之外,我絕不讓它再牽扯其他的商業利益。
    梅糖卡布奇諾的誕生是為他,因此隻能屬於他,世界上絕無僅有的他。這也是我對他的感情的尊重。
    那些年的梅心棒棒糖,那些年的卡布奇諾,如果他醒來,如果他也不曾忘記,那麼我相信,我們就一定會通過這個隻屬於我們的聯係再重逢。
    隻是,這樣的如果會不會遙遙無期?
    也許傳言並非不可信,畢竟,這十年來他留給我的不過是一片空白。
    盡管曾無數次的在心裏祈禱過他安好,但對他的十年根本毫無所知,誰又能有天大自信確保他真的好呢。
    就像如今,Summer’sMissing的經營步入了軌道,我也不斷努力的在世界上的許多大城市開設分店,最後回到了原點台灣,就是為了讓他看到,要他知道,無論海角天涯,有一個人一直在心的原地等待著他。
    隻是,世界說大不大,若他還好好的活著,若他不是有了的家庭,若他不是覺得累了,不願再追隨我的腳步,他又為何遲遲不來找我?Summer、梅糖、卡布奇諾,這些曾對我們而言有著特別意義的事物,他又怎麼會聯想不到我?
    但是捫心自問,如果不是這樣無盡地等待,支撐我活著的理由會剩下什麼?
    不錯,我又很有心機地再一次利用了他。
    我利用這份等待的信念撐起這十年來在台麵上的佯裝失憶和強顏歡笑,一則是自以為是地不想全世界為自己擔心。
    二則是僥幸地認為偽裝久了說不定就能假戲真做了。
    有時候,的確要對自己殘忍一點,不能縱容自己的傷心失望;有時候要對自己深愛的人殘忍一點,將對愛他的記憶擱置。
    等待是最折磨人心的煎熬。等待卻得不到任何回音,時間久了,即使曾經再堅定的信念也會動搖,我也想過放棄,想過好好地將他好好地埋藏在記憶深處。
    可我還是高估了自己細胞新陳代謝的能力。
    時間或許可以將細節擱淺,終究卻還是抹不去那些刻骨銘心的痕跡。
    嗬,一切都是自欺欺人,後來想想連自己都覺得虛偽。
    每當夜深人靜,每到獨自一人的時候,內心所呈現出來的是最真實,最騙不了人的。
    一個有責任的人,是沒有一走了之的權力的。
    也曾怨過,怨他為什麼不負責任地離開自己?怨他為什麼他要這樣地折磨自己?但那又能怪得了誰?一切不正是自己造成的。
    一直以來,都是自己逃避在先,不管是年少時麵對他的感情,生離死別時麵對他的脆弱,還是這十年來麵對他留給自己的思念,自己都在用不同的方式逃避,不是嗎?以前總覺得他懦弱,但最沒有資格這麼想的其實是自己啊。
    是我一直以來的懦弱讓我失去了他。
    而那些自以為是的逃避又和拋棄有什麼分別呢?傳聞所說的沒有錯,是我拋棄了那個人,如今卻後悔莫及。
    許多的夜晚,許多次午夜夢回的時候,我躲在黑暗裏,思念幾成瘋狂,相思,像一條蟲一樣的慢慢啃著我的身體,直到自己成為一個空空茫茫的大洞。夜是那樣的長,那麼的黑,窗外的雨,是自己心裏的淚,永遠都沒有滴完的一天。離開的是比較幸福的,留下的,也並不是強者,可是,在這徹心的苦,切膚的疼痛裏,我仍舊要說——為了愛的緣故,這離別的苦水,還是讓自己來喝下吧!(此句改自三毛)
    如同這個化名”念”,是對這些年來關於他的所有的一切最完整的概括。也許這一輩子真的擺脫不了他了。
    這或許就是自己懦弱的報應吧,注定要為他受這等待的磨,思念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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