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唐冪不知沈鈞在想什麼，指腹來回摩挲著杯碟，舉杯輕抿了一口後，問道：“你想知道什麼？”
    沈鈞手掌緊了緊，故作平靜道：“就從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開始說吧。”
    唐冪聞言，放下手中的馬克杯，單手撐起下巴，目光飄遠，似乎是陷入了回憶。
    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當年你和小澤都離開了，沒多久我們也搬家了，昨晚我媽說過，我那會兒因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沒參加高考。雖然最後還是上了A大，但那段時間確實挺頹廢的——唔，不過說到頹廢，還是比不了你。”
    就算說起當年那些事兒，唐冪也不忘諷刺一下沈鈞。
    沈鈞摸了摸鼻子，尷尬的喝了口咖啡。
    唐冪笑了笑，繼續道：“後來就上了大學，最開始的那段時間其實挺不適應的，沒想到吧，我竟然也會有不適應的時候。”
    說到這兒，唐冪自嘲了一下，聽在沈鈞耳朵裏，卻是一陣心疼。
    唐冪從小無論對人對事，接受和適應能力都很快，這也是當初二人能迅速確定關係的原因。
    因為對唐冪來說，值得糾結和費心的事並不多。
    “然後呢？”沈鈞聽到自己聲音有些喑啞。
    唐冪看著四周來來往往的人群，回想著當年最難熬的那段時光，嘴角揚起一抹苦笑：“然後，就認識了林茂，哦，林茂就是那位學長。”
    沈鈞心裏暗暗的記下了這個名字，又聽唐冪繼續道：“林茂對我很照顧，無論是生活上還是學習上。那會兒剛到Z市，可能是水土不服吧，發燒、拉肚子、精神不振，身體狀況很差，林茂就一直在身邊照顧我。”說到這兒，唐冪頓了一下，又接著道，“其實我知道他對我有別的想法，不過那會兒真的太需要人陪了，所以沒拒絕他的好意，在他提出交往的時候，也沒怎麼猶豫就答應了。再然後就是正常的交往，畢業，同居。”
    在聽到“同居”二字時，沈鈞嘴角動了動，想了下，要說出口的話還是忍了回去，轉而問道：“那……後來又為什麼分手？”
    實際上，沈鈞最想聽到唐冪說他放不下自己，然而心裏卻又知道，這不過是自己的臆想罷了。
    果然，又聽唐冪緩緩道：“A大是學分製的，我大一的時候他已經大三了，後來我用了兩年的時間修完了所有的學分和他在同一年畢業。我去了鍾氏，從市場部的一個小職員做起，而他則是去了另一家公司直接擔任總監，再後來，我一步一步往上爬，他的公司卻因為早期的管理疏漏再加上上位者的錯誤決斷，開始走下坡路，導致最後破產。之後，他可能是受不了打擊吧，就選擇了出國深造。最後因為接受不了異地戀，也就選擇分手了。”
    聽唐冪說完這麼多，沈鈞沉默了。
    “還有什麼問題嗎？”唐冪問道。
    沈鈞想了想，又問：“你們在一起了多久？”
    唐冪算了算：“五年吧。”
    沈鈞一聽，心都涼了一大半兒了。
    別的不說，單說這交往的時間，雖然在他離開前和唐冪已經認識了六年，但真正的交往確是從唐冪上了高中才開始的，滿打滿算，也隻不過三年。
    而那個林茂卻和唐冪交往了五年，五年裏，對方和唐冪上床的次數和頻率，肯定也比自己那會兒要高。再一想到八年前自己的那副鬼樣子，沈鈞覺得自己徹底的輸了。
    這也難怪最開始對方沒認出自己來，原來，是壓根就沒放在心上。
    想到這兒，沈鈞煩躁的抓了抓頭發。
    唐冪安坐如山笑眯眯的看著沈鈞明明想抓狂卻又須得強忍的樣子。
    十幾分鍾後，沈鈞終於慢慢平複了下來，二人卻相對無言。
    同唐冪對視了一會兒，沈鈞端起早就涼掉的咖啡仰頭一口喝掉，或許是苦澀的味道讓聲帶收縮，沈鈞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我、當初走的時候，給你留了封信。”
    唐冪點頭：“我看到了。”
    “那你……”
    沈鈞話沒說完，就被唐冪打斷：“但是我沒看。”
    沈鈞心裏一咯噔，隨後苦笑。
    是啊，他忘了，以唐冪高傲的個性，走了就是走了，再多的解釋在對方看來，也等同於虛無。
    沈鈞長歎一口氣，盯著唐冪那張精致的臉看了會兒，突然問道：“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嗎？”
    唐冪楞了一下，看著對方眼中閃爍出來期待的亮光，冷笑一聲，雙手抱胸向後仰去，靠在背椅上，翹起二郎腿，斜睨道：“沈鈞，你不說這個我還沒什麼，既然提了，那我就必須說一句。”
    “啊？”沈鈞被唐冪突然擺出的這架勢給震懵了。
    唐冪見到對方的這幅慫樣，從鼻腔裏發出一聲冷哼，接著道：“八年前你說走就走那事兒，到現在畢竟過去這麼多年了，再提也沒什麼意思。但在這八年裏，你沒有過一條短信一通電話，回來後就擺出一副回歸者的姿態要求我和你再續前緣，憑什麼？”
    憑什麼？
    沈鈞沒有想過。
    當初留給唐冪的信裏，沈鈞道明了自己不得不離開的理由，也承諾過自己一定會回來，更是說明了自己可能會無法跟對方聯係。然而或許也是出於當時的年少輕狂，沈鈞沒有確切的要求唐冪等自己，而今看來，實際上無論那話說沒說，於對方來說，都毫無用處。
    氣氛，陷入了詭異的尷尬，唐冪站起身打斷了沈鈞的思考：“走吧，去超市逛逛。”
    沈鈞聞言，抬頭看著唐冪漸行漸遠的身影，忙起身跟了上去。
    *
    二人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家裏客廳早就被唐媽重新布置了一遍，唐冪進門，看著滿屋的氣球和彩帶有些無語。
    說是請了客人，不過是將家裏那些常年不見的親戚能聚的都聚到了一起，雖然是親戚，但實際上大家平時並不常走動，反倒是沒有什麼血緣關係的沈鈞顯得跟一家人似的，幫著忙裏忙外跑上跑下。
    飯後，唐爸和自家兄弟們互相訴說著近年來的情況，唐媽則拉著姑姑嬸嬸們湊在一起家長裏短。
    同輩的年輕人們在今天這個節日都出去過節了，唐冪無聊，自己來到陽台上透氣。
    沈鈞依舊是打算跟過去，然而在剛邁進陽台一隻腳時，手機響了起來。
    “喂。”
    雖然背對著沈鈞，但唐冪仍能從對方變得極盡溫柔的聲音中判斷出此時沈鈞的表情一定十分的柔和。
    回頭一看，果然如此。
    看到這兒，唐冪心裏有些不舒服。
    似乎是察覺到了對方的情緒，沈鈞匆匆說了幾句後就掛斷了電話，憨笑兩聲解釋道：“家裏的一位小朋友，剛上學前班兒的那種。”
    唐冪的眉頭鬆開了，那團籠罩在心裏的陰雲也消散了，繼續背過身看著外麵的夜景。
    沈鈞慢慢走上前，側頭看著唐冪，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問道：“寶寶啊，你喜歡小孩子嗎？”
    “不喜歡。”唐冪直接給了一個否定的答案。
    “為什麼啊？”沈鈞一臉不解。
    唐冪想也不想的答道：“太吵了，煩。”
    “……哦，這樣啊。”
    不知身邊人突然的惆悵為哪般，唐冪偷偷瞥了眼沈鈞，見其一臉的沉思，隻當對方是更年期犯了，沒往深處想。
    “對了，幫我個忙。”唐冪突然開口。
    大寶寶有需求，沈鈞自然萬死不辭：“什麼事兒？”
    唐冪從手機裏調出一個號碼來，遞給沈鈞，道：“幫我查一下這個號碼的歸屬地，越快越好。”
    沈鈞接過後，用自己的手機不知給誰發了個郵件，而後道：“放心，三天之內絕對給你查到。”隨後，又狀似不經意的問了句，“對了，這是誰啊？”
    唐冪：“秦煜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