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空間突然被《Dream》的手機鈴聲打破，來電顯示是那個我熟悉非常的號碼。我接起電話：“喂！”
    邵天遙在電話那頭說：“曼羅，我已經到你公司樓下了，下來吧。我開的你那輛車。”
    我看看時間，指針剛好走到五點整。我暗自歎了一口氣，將桌上的文件收拾起來，拎起包包往外走。
    在電梯口遇見了正在等電梯的陳默。
    我拿出錢包，對他說：“陳經理，今天真是謝謝你。對了，那個套餐多少錢？我把飯錢給你吧。”
    他說：“沒關係。你不用給我錢。”
    “那怎麼行呢？”我抽出一張五十的遞給他說：“你要是不收的話，我以後還怎麼在公司混啊。”
    他看著我認真的表情，收下錢，再從口袋裏掏出一十五塊找給我。“今天，來找你的那個人……”他欲言又止地停住。
    我嗬嗬一笑，回答說：“哦，他是我男朋友的弟弟，來找我說點事兒。”
    “你已經有男朋友了嗎？”他問。
    我繼續笑著說：“是啊。”
    接下來的是沉默、沉默……一直到兩人走出辦公大樓，他才淡淡地跟我說：“再見！”
    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我感到非常疲憊。還沒開始的愛情之火，在瞬間熄滅的失落感寫滿了他的全身。可我已經沒有能力再去關注別人的心了，我連自己的心都沒辦法好好照顧，還談什麼照顧別人呢！在開始以前結束的傷害比愛過之後再失去的傷害要小得多。
    炫目的紅色汽車在一片黑灰白中極為醒目，我一眼就找到了邵天遙停車的位置。那紅色太耀眼，我感到雙目一陣刺痛，耳邊回響起天成第一次將車拿給我時說話的聲音。
    “怎麼樣？好看吧。”
    “好看，簡直太漂亮了。隻是紅色太炫了吧？”
    “紅色是心和血液的顏色，也象征著生命和熱情。‘A5’就是愛我的意思。我要你時時刻刻都記得愛我。”
    是啊，我愛你，我每時每刻都記得我愛你。可是你呢？你在哪兒？你不在我身邊好好呆著，我如何讓你知道我愛你？你不在我身邊乖乖呆著，我怎麼才能讓你感受到我愛你呢？如果你再不出現的話，我就會把你忘記，全部忘記……
    心，劇烈地疼痛起來。像是被人狠狠地揪住；又像是被人狠狠地撕裂；更像是被一把鋒利的匕首輕易地割開，直到看見殷紅的鮮血流出，才感覺到痛楚席卷而來，但是已經沒有辦法再呼吸。
    我無力地跌坐在地上，雙手捂著胸前，用力地揪住自己的衣服，雙目圓睜，喘氣如牛。
    見我跌倒，邵天遙飛快地從車上跑到我身邊，將我從地上扶起來，著急地問：“曼羅，你怎麼了？還能走嗎？我們上車去吧。”他雙手用力環抱著我，害怕我再跌倒，直到將我安置在副駕駛座上才鬆開。
    他回到車上，見我一言不發，也不再多問了，安靜開動車子。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我對他說：“天遙，你走吧。不要再來找我了。”
    他問：“為什麼？”
    我閉著眼睛，輕輕地說：“不會有結果的。”
    “什麼不會有結果？”他在路邊找了個停車位，將車停下來，靜靜地問我。
    我又沉默了好久，才繼續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們已經錯得太多，不能再錯了。”
    他回答說：“我不覺得自己有錯。”
    我無力地說：“是我錯了。”
    “你也沒有錯。”他說。
    我說：“我錯了！而且大錯特錯。明明知道自己不愛你，還借酒貪歡。”
    他用那雙明亮漂亮地盯著我，一字一句地問道：“你真的一點也不愛我嗎？”
    我看著他，說出更殘酷地話：“是的。在我眼裏，你隻是一個影子，邵天成的影子。”
    車裏忽然陷入了短暫地死寂。他沉默了一會兒後又問道：“為什麼放棄遺產繼承權？”
    我回答說：“人都已經不在了，我還要錢做什麼？我本來就是草根階層，一無所有。無所謂放棄不放棄的，隻不過是還原本來麵目罷了。”
    他說：“公司的繼承權你可以放棄，但是房產、車子和保險受益，因為都是你個人的名字，不屬於遺產範疇，是不能放棄的。保險公司賠償的30萬，我已經交給叔叔阿姨了，他們養老是沒有問題的；長沙的房子叔叔阿姨一直都住著，也不必變動；北京的房子一年前已經裝修好了，一直空著，這次我把北京的房子鑰匙和車帶來給你，要如何處理你自己安排吧。”說完將房子鑰匙遞來給我。
    我接過鑰匙，雙眼直視前方，看著車外已經黯淡的天色和逐漸多起來的霓虹燈光，淡淡地說：“房子…我會搬過去住，車子……你幫我停到車庫裏去吧。等我搬過去以後再做打算。”
    “好，我把車鑰匙留在房子裏，就不再給你送來了。”他說：“這次來北京，一是為了找你，二是我已經拿到了法國簽證。下個月，我就走了。順便跟你說一聲，公司我已經賣了。我對經營公司沒有興趣，與其留在手裏讓它倒閉，還不如賣掉。”
    我說：“知道了。”
    他又說：“以後……我們可能沒有機會再見了吧？”
    我緩緩地靠上椅背，沒有說話，目光清冷。已經不能再說什麼了。說多錯多，就這樣吧。人生，也不過如此而已。
    回到租住的房子裏，同租的女孩們已經回來了，胖女孩Michel一邊吃著香噴噴的打鹵麵，一邊關注著精彩的電視節目。雖然我不愛看電視，但我知道那是一個全國非常知名的明星舞蹈比賽。
    Michel見我回來，高興地說：“Mandy，回來了。要不要吃麵？Emma煮了很多。”
    我摸摸空無一物的肚皮，笑著說：“好吧，我也來一碗。”
    走進廚房，對正在挑麵條的女孩說：“親愛的，還有嗎？我也想吃一碗。”
    Emma將挑好的麵條遞給我：“還有很多呢。囉，給你吃這碗。”
    我接過麵條，大大地吃了一口，含混不清地說：“哇，太好吃了！將來誰要是能取你做老婆，簡直幸福死了！”
    Emma笑顏如花，溫柔地說：“你可以學著做啊。又不是頂難學的事兒。”
    心，又是緊緊一抽搐，連忙大笑著說：“讓我學啊，好啊。不過可能得找個消防員當老公了。”
    “你也太誇張了吧。哪裏就那麼笨了。”她端著為自己盛好的麵條往客廳走去。我在她身後安靜地跟著。
    哪裏是不想學？哪裏是不會做？隻是讓我心甘情願為他做飯的人已經沒有了，我心無定所，如何能做出讓人感到幸福的飯菜呢？
    我坐下，繼續大口大口地吃麵條，不再說話。吃完麵條，主動收拾碗筷並拿去廚房清理。Michel和Emma留在客廳裏一邊看節目一邊興高采烈地討論著明星們的表演。廚房裏的自來水聲，嘩嘩嘩地響著，我認真地刷洗著碗筷，用幹淨的抹布將碗筷上的水漬擦幹後才把它們放進櫥櫃裏。
    再走進客廳時，我在沙發的最邊上坐下，平靜地說：“跟你們商量個事兒。”
    “你說吧。”Michel眼睛依然緊盯著電視屏幕。
    Emma轉過頭看著我。
    我說：“這個月房租到期之後，我就搬走了。”
    “為什麼？”Michel終於把注意力從電視轉移到我身上來了。
    Emma說：“是啊，住得好好的，怎麼突然要搬走呢？”
    我說：“對不起，我知道這樣做對你們影響比較大。所以我會再分攤一個月的房租，你們可以在這段時間裏找到新的合租人。”
    Emma打量著我的神色，輕聲問道：“Mandy，你是不是遇上什麼事兒了？”
    我搖搖頭說：“沒有，隻是我找到了新的住處，所以要搬走。”
    “那你要搬哪兒去？”Michel問。
    我說：“東三環，現代城。”
    “那兒的房子很貴啊。住的大部分都是層次比較高的人，你怎麼搬到哪兒去住？”Michel有點傻乎乎地問。
    Emma輕輕扯了下她的衣服，笑著對我說：“既然是這樣，我們也不好多說什麼。你搬走的時候，要我們幫忙嗎？”
    我笑著說：“我也沒什麼東西，不過幾件衣服、一隻皮箱而已。不用幫忙了。”
    Emma說：“那你走之前告訴我們一聲，我們送送你。”
    我含笑點點頭說：“我先去休息了，今天挺累的。”
    她們繼續留在客廳裏看電視。我連衣服也沒脫，全身無力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隱約聽見Emma對Michel說：“她跟我們是不一樣的！離開這兒隻是早晚的問題而已。”
    不一樣？怎麼會不一樣呢？我也隻是個渴望愛情的普通女子而已。哪兒來的什麼不一樣？我，隻是忽然失去了好好生活的方向和動力而已。
    天遙遙雲淡風清。天成……我閉上眼睛，任淚水接連成串地滴落在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