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燕尾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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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覃曼羅,二十三歲,兩年前因為突然厭倦了長沙的生活,便毅然決然的離開了那個全國有名的娛樂之城,帶上為數不多的家當獨自飛到了北京,開始了寂寞的北漂生活。我住過陰暗潮濕的地下室,做過五十塊一天的假期兼職,還做過每月隻掙九百塊的餐飲服務員,目前在中關村一家小企業做行政助理。說是行政助理,其實就是個打雜的,什麼都得幹,工資也才一千六。不過上班時間還是不錯的,朝九晚五,周末有兩天休息。因為跟幾個女孩子一起合租在人大附近,周末休息的時候,我喜歡去雙安對麵的華星國際影城看電影。我把看電影當做是安慰自己靈魂的一種方式,所以每次看完電影都很開心。
兩年了,我沒有回過一次家,隻是過年過節時打個電話慰問一下老父老母,也沒有什麼多餘的話可以說,通話時間總是很短。我能感受到他們的思念與無奈,可是我不願意回去麵對,是的,我是個沒膽鬼!
今天是周末,我剛從電影院出來,電話響了,來電顯示的名字是William。他是我上次五一節做兼職工時認識的瑞士人。這是他第三次給我打電話了。我按下接聽鍵:“Hello,William。你有什麼事嗎?”
“Mandy,上次那個Nick先生邀請我們今天晚上一起去南三裏屯的燕尾蝶吃泰國菜。”William在那頭愉快地說。
Nick,不就是那個優雅的泰國美男嗎?他為什麼請我一起吃飯?我暗自納悶。“OK,晚餐幾點開始?”
William回答說:“七點開始。不過你可以先到我這裏來,我們先見麵,然後一塊兒去赴約。”
我微微一笑,說:“William,不必了。我直接從家裏出發就可以了。今天是周末,外出的人比較多。如果先去你那裏的話,恐怕我們兩個都要遲到了。”
William是很招女孩子喜歡那種樣子。就職於某五星級國際大酒店,高大英俊,而且正是男人一枝花的年紀,幽默風趣。來中國好幾年了,能說的中文僅限於“你好”、“謝謝”、“對不起”等幾個簡單的詞語,但這並不影響他與中國女孩之間的交流。這年頭,能說一口標準牛津腔的中國女孩越來越多了。至少我們前兩次見麵時,他身邊帶的女孩就不是同一個。對此,我並無意於批判什麼,隻是如佛所說,如實觀照而已。
掛斷電話,看看時間,已經四點三十分了。我站在電影院門口,借著鏡麵的反光上下打量著自己的穿著,白色中袖純棉寬襯衫、水洗白淺藍色直筒牛仔褲、純藍色帆布鞋,清湯寡水般的直發隨意的披散著。從褲口袋裏掏出一個黑色的皮圈將頭發束成一個馬尾,轉身往對麵的公共汽車站走去。
我喜歡北京,大氣、從容。而且氣候幹爽,就是在寒冷的冬天,隻要有陽光,也是溫暖的。
公車上一如繼往的擁擠,車速一如繼往的不徐不急。一路上不斷有人上車、下車,我站在靠近後車門的角落裏,透過車窗注視著車外不住變換的景物,安靜默然。突然,司機踩了一腳急刹車,站在我身邊的一個老太太瞬間向我撲倒過來,我本能地伸出右手一把抱住她的腰,使她免於摔倒的危險。而她神情緊張地推開我,一隻手緊緊抓住車上的扶手,一隻手去摸自己身上的口袋。我看著自己空無一物的右手,呆愣了一會兒,嘴角邊扯出一絲好笑,繼續回過頭看著窗外。
當我趕到“燕尾蝶”時,已經六點五十分了,天色漸暗。我掏出電話撥號,一會兒那頭接通了。
“Mandy,你到了嗎?”William在那頭問。
我說:“我已經到門口了。你到了嗎?”
“你快進來吧,我們都到了,就等你了。”電話那頭的他高興地說。
剛進門,一個穿著泰服的女孩向我迎過來:“Mandy小姐,請這邊走。”
女孩將我領進一個個寬敞的雅間,裏麵已經坐著四男一女,William和Nick兩人中間的位置空著,想必是留給我的。我一邊走過去坐下,一邊說:“對不起,我來晚了。”
剛坐下,便感受到來自對麵灼熱的目光,定睛一看,恨不得立刻奪門而出。所謂人生何處不相逢,所謂有緣千裏來相會,都是TMD的狗屎。相對於他的愕然,我的麵無異色應是非常得體的,向他微微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他身邊的女人就顯得有點失態了,手一抖,打翻了桌上的水杯。還好同桌的其他幾個人並沒有看出什麼異常來。
我微笑著轉過頭裝做視而不見,對坐在右邊的Nick說:“很高興再次見到您,同時也非常感謝你請我吃美味的泰國菜。”
Nick淡淡一笑:“不必客氣。”接著他向我介紹道:“坐在你對麵的那位是邵天遙先生,我們都叫他Theron。他身邊的那位女士是他的女友寧安妮小姐。這邊這位是William的好朋友,Frank。”
我舉起麵前裝著純淨水的玻璃杯,臉上掛著微笑向他們三人示意道:“很高興認識你們,初次見麵,請多關照。大家都叫我Mandy就好了。”
Frank是個典型的德國男人,身材高大強壯,眉骨高,一雙碧色的眼睛非常漂亮有神彩。他熱情地說:“最近總是聽William提起Mandy你,說你是他見識過的最特別的中國女孩。”
我回答說:“你確定他說的是特別的,而不是奇怪的嗎?”眼神輕輕瞥了William一下。
“我可以向上帝保證,沒錯。”Frank將右手放在胸前說。大家都被他看似一本正經地的言行逗得笑了起來,至於對麵的他和她是發自真心還是假裝掩飾就不得而知了,他們的想法和心情不是我關注的內容。
美味可口的菜一道一道地端上桌來,Nick克盡主人之誼,細心地向我介紹每一道菜品,主動幫我添菜、擠檸檬汁。
吃麵條時,William突然問我:“Mandy,你是左撇子嗎?”
“啊?”我一愣,低頭看著自己左手拿著勺子,右手拿著叉子,再抬頭看見其他人正好與我相反的拿著勺子和叉子。邵天遙看著我的目光,讓我心下惶然。旋即一笑,將手中的勺叉換過手拿著繼續用餐,嘴裏食不知味,隻能機械地咀嚼著盤子裏的食物。腦子裏不斷浮現起當年那人教我使用刀叉時的情景來,淚意上湧。
突然,我放下手中的勺叉,站起來說:“對不起,我去趟洗手間。”
在第一滴眼淚落下之前,我將眾人的視線阻隔在了洗手間的門外。梳妝鏡裏那張臉上淚水肆意縱橫。好一會兒後,或許是舒緩的音樂,或許是檀香的香味,或許是淚水無多,我平靜了下來,打開水龍頭,掬起一把自來水,洗去臉上的淚痕,再抬起頭時,眼神中已看不出悲喜。
見我終於從洗手間出來,William滿臉關切地問:“Mandy,你還好吧?”
我笑著點點頭,轉過頭對Nick說:“剛才不小心吃到了一顆辣椒,哇,太辣了!眼淚都辣出來。”
眾人見我如此說,都哈哈一笑,繼續用餐。席間,他們幾個談笑不斷,隻是我已無意聆聽,並參與其中,手中的酒杯卻再也沒有放下。當我有五分醉意的時候,感覺到一隻溫暖的大手將我放在腿上的左手輕輕握住。我微眯著眼睛看著身邊的William,發現他眼中頗有纏綿之意,順勢也回握住他的手,直到散席。
分別時,寧安妮對我說:“Mandy,我們能不能互相留個電話,方便下次聯係?”
“沒問題。”我將手機遞給她。
她顯然沒有料到我如此爽快,微愣。接過電話撥通她自己的手機,然後將手機還給我:“一定要經常聯係哦!”
這個惡心的女人為什麼還是這麼假惺惺的?明明做得心不甘、情不願,還要裝大方,裝開心。我拿回手機,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嘴角扯著一絲笑,或許她看出了我眼裏的嘲諷,臉上的甜笑有一絲尷尬。我轉開目光,拿出自認為最燦爛的笑臉跟她身邊的男人說:“Theron,bye-bye!”
他很有禮貌地回答說:“Bye-bye!”
看著他淡雅的微笑,我好像又看見了那個人溫柔的臉,忽然心痛難忍,右手緊緊握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的肉裏而不自覺。
Nick取車回來,邵天遙和寧安妮坐上他的車一起離開。Frank說跟別的朋友還有約,問我們要不要一起去。William拒絕了。Frank一臉怪笑地打車走了。
剩下我們兩人站在原地。William輕聲問我:“去我那兒,好嗎?”
我仰起頭,看著他漂亮的藍眼睛說:“對不起,親愛的,我今天喝多了,想回家。”
他雙手捧著我的臉,在我唇上吻了吻,說:“好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親愛的。”我再次拒絕道:“我自己可以的。”
他盯著我的臉看了半晌,明白我是真的在拒絕他,便鬆開手,為我攔了一輛的士車,並付足了車資。又在我臉上親了親,低聲說:“給我打電話,嗯?”
我點點頭。
車子漸行漸遠,我無心留意William是站在原地目送我離開,還是也已經離開。緊繃的心鬆懈下來,才感覺到手心處傳來刺痛,打開手掌,已是一片鮮血狼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