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Chasingheart
    注意到身後那人的略微異常，海燕無奈地停下腳步。
    “怎麼了？”
    沒想到她這次倒是回應得很快：“不，沒什麼，給您添麻煩了。”
    這語氣，好像是曾經無數次給人道過歉一樣輕車熟路，海燕帶著明顯的狐疑神色打量了她一番，卻沒有找出什麼值得考究的疑點。於是乎，隻好轉身繼續邁步向前走。
    “雨突然變大了好多啊。”為了找點話題，海燕抹去臉上濺到的雨點，半真半假地抱怨道。
    “是啊。”對方的接話生硬如常。不知情的人一定會誤以為他們是陌生的路人。
    糟糕，氣氛似乎又沉默下來了，一向自詡不缺台詞的海燕感到有點頭疼，遂說教模式大開，竟談論起人生理想來。
    “久南你為什麼想成為死神？”
    明知對方隻是在找話題，喬卻被這個問題難倒了。
    “為什麼？嗯，大概是……為了找出當年姐姐失蹤的真相，以及……變得更強一點吧？”對方斟酌再三，也隻按照從前的想法給出了這個中規中矩的答案。
    若無其事地走了幾步之後，海燕回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這樣的話，可能還不夠喔。”
    她知道自己的靈力平庸，資質也並不突出，論體術，同樣不會在短時間內有多大的成就，貿然被前輩點出也不懊惱，隻抓住機會虛心求教：“海燕大人覺得我要怎麼做呢？”
    難題一個。海燕的腦海裏首先冒出的是這個念頭，不過，澆滅新人的熱情什麼的，還是交給其他人去做吧，如今的他還不想當壞人。
    “你的理由，能不能支持你足夠的決心……完全取決於你自己。”
    “誒？”她有些聽不懂了，兩眼轉著圈圈。
    “如果隻是如你所說，為了尋找真相和變強的話，動力終究是有限的。但是，如果你變強的渴望能超過這個理由本身，就會真的讓你越來越強大。”海燕說的話像在繞彎子，“除開意誌力，在接下來的幾年裏你不如去尋找一下吧，真正的，你想要成為死神的原因。”
    缺少的東西，總有一天會找回來。
    這樣至少在最後，麵臨兩難抉擇的時候，不會後悔當初的所作所為。
    “真正的、我想要成為死神的……原因？”
    她無意識地重複著這句話，想參透其中的奧妙，卻覺得越發迷茫。
    “倒不必急於一時，最近就先耐心打好基礎，未來的時間還長得很。”海燕見狀，安慰似的一笑而過，“就算你不願意，終究也是會找到的。留在靜靈庭裏的理由。”
    “是。”
    她也淺淺地笑著，強迫自己不要擔心太多以後的事情，隻是轉念卻又為新的困惑而徘徊不安起來。
    “那麼，海燕大人是為了什麼而成為死神的呢？”
    她的問話讓海燕微微一怔，眼角的懷念短暫而清晰地綻放開來。陳年舊事仿若潮水一般席卷而來，麵前的雨勢正應合了這般真實的寫照。海燕用手抓了抓鼻尖，望著頭頂的傘尖猶豫了一會兒，片刻後，才慢慢地開口道：
    “嗯……我啊，大概是為了不浪費自己的才能吧。”
    “……誒？”
    看到對方一臉震驚的表情，海燕忍不住笑了出來，不好意思地補充道：“跟自視甚高什麼的沒關係。隻是有人曾經這麼訓斥過我，說我不懂得珍惜自己的才能，我心裏憋著一股氣，才拚命地去戰鬥而已。”
    稍微有點理解海燕的感受，卻似懂非懂，她咬著下唇細細思索，找不到合適的答案。
    “真是……特別的理由啊。”
    “沒錯，確實是個很沒誌氣的理由，哈哈哈。”海燕又開心地繼續往前走，回頭衝她丟了一句，“不過，那個家夥是真的……比我更有才能，但是最後連實現她的才能的機會都沒有。”
    這種時候女生的心緒總是更加敏銳：“是您說過長得很像我的那個人嗎？”
    由於驚愕，海燕的腳踏進了一灘積水裏，也渾然不知。
    “……嗯，有點接近，不過不是。”海燕驚歎於對方的直覺，口吻裏也不自覺地親近了許多，“天妒英才之類的戲碼總是會反複上演，也許，我們的未來都是一樣的。”
    “……”
    喬不知該如何繼續這微妙的對話，幹脆閉口不言。海燕隻當她是沒聽明白，笑著打了圓場，兩人也漸漸走到了潤臨安主幹道上，離青上居酒屋已經很近了。原本衝刷著天空的大雨也在這場談話中，慢慢平穩下來，到她遠遠望見門口守候著的季子小姐時，雨已停得七七八八，海燕放心地告別離去。
    真是個……奇怪的人。
    這便是她對海燕的第一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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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月後，清晨，青上居酒屋。
    夏天的空氣難得如此清涼，小奏動作飛快地搬開店門前的木板，馬上被外麵舒服的微風所吸引，陶醉其中。前幾天一直連綿的雨才徹底結束，居酒屋的生意又紅火起來，季子小姐請來了幾個新的幫工，以替補喬的空缺，讓她能全身心投入到訓練中去。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小奏很羨慕這樣的喬。因為小奏沒有靈力，也沒有辦法進入比他們所在的潤臨安更加高遠的、死神的世界。
    但是她仍然覺得自己已經很幸福。
    至少，自己有機會多多陪伴在季子小姐身邊，不至於進了靜靈庭之後幾個月難得回家一次。想到這裏，她的心情比門外的涼風還要舒暢三分。深呼吸之間，不遠處已經走來了第一個客人，竟是十番隊遠近聞名的美女三席，鬆本亂菊。
    “啊，早上好，亂菊小姐！”小奏彎下腰，“今天又來買酒回去嗎？”
    亂菊睡眼惺忪的樣子像是剛剛起床：“算是吧，季子小姐在麼？”
    “我在哦。”
    季子的聲音從門內傳來，亂菊定睛一看，季子穿著一身靛藍色的和服，正在搖晃著手中的精致酒瓶，對她露出微笑。
    “喲！”亂菊抬起右手道，“好久不見。”
    “也就是上個月還見過。亂菊小姐又翹掉工作了？這可不是什麼好習慣。”季子打趣著，“難道這次坑到了隊長頭上？”
    “我們家誌波隊長根本不靠譜，現在還是靠著副隊長撐門麵，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能長大……”亂菊故作憂傷地托著下巴，“唉……”
    季子接話道：“今天為什麼是一個人來的？”
    “啊，我隻是想帶點什麼回去喝喝，藏在辦公室裏不容易被揭穿我翹班的事實。”亂菊坦然公開了自己的小秘密，完全不在意會有人把她供出去，“來十壺……嗯，二十壺！”
    談笑之間，一個長發少女從屋子裏跑出來，急匆匆地趕到庭院裏，對她們簡單打了招呼：“早上好，季子小姐，小奏，亂菊小姐！”
    “喔，這不是久南嗎，你這麼急是要去做什麼？”亂菊麵帶不解地望著她，以及她身上的幾圈繃帶，瞬間變得錯愕，“哇，你這身傷是怎麼回事？誰欺負你了？！”
    季子解釋道：“她最近都在誌波家跟著空鶴小姐進行特訓。可吃了不少苦呢。”
    “特訓？”
    亂菊喃喃著，從頭到尾止不住抽搐嘴角的動作。她非常清楚隊長誌波一心的為人，哪裏是能隨便接受來路不明的人到自家去搞破壞的，不過這次的老師竟然是和自己勉強算同輩的空鶴……嘖嘖……
    “誌波隊長平時也不會回家，所以暫時沒見過她，大概不會對外說什麼。這孩子想做死神，以後搞不準就是亂菊小姐的後輩，先眼熟眼熟總不是壞事。”
    季子笑道。
    “請您多多指教。”喬立即神配合地鞠躬，“亂菊副隊長。”
    “做死神？你嗎？”亂菊忍耐著沒有打擊她的夢想，不過憑這個孩子的靈力，就算運氣好過了入學測驗，恐怕也難撐到結業入隊的時候，萬一傷了殘了還會一輩子受累，“真的沒問題嗎？”
    “謝謝您，亂菊小姐，但是我是不會放棄的！”
    出乎意料的是，那孩子的臉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令人為之動容的燦爛笑容。她從來沒有見到過這麼明媚的笑顏，從自己還是孩子的時候開始，在冬天的嚴寒足以逼死生命的殘酷下，被銀救回家，第一次有了自己的生日，第一次被拋棄，然後一直一直追隨著他遙不可及的背影長大，一路走來，竟是過去了許多年。可惜，即使是看似美滿幸福的現在，她也無法從旁人的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
    亂菊覺得自己好像有點被這炫目的笑容所打動，咽下口中勸她打消念頭的話，終是回以一個肯定的神色：“嗯，那加油。我在庭裏等著你來幫我寫文件哦！”
    “這才是根本目的吧……”小奏吐槽道。
    “不管怎麼樣，努力就好。”季子替喬捋正額前的劉海，語氣中盡是關切。
    她拚命地點點頭。
    順利的話，希望能在來年春天真央靈術院招生的時候參加考試，然後進入那個目前對她來說還是個幻影的地方。海燕大人說的沒錯，促使最近不斷前行的理由，應該在一遍遍曆練之中去尋找，總有一天，她一定會明白自己為何而生，又為何而使用自己的力量。
    她這樣相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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