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一場告白讓卓凱徹夜難眠，拉了張凳子坐在床頭，凝視著楊驍時不時呢喃細語說夢話的睡顏，逐漸在腦海裏回憶起當初和楊驍的點點滴滴。
    難怪楊驍入學那會兒對自己不記得他的存在反應這麼大，而且總是多少對自己有偏見，還一直避而不談關於他高中時期暗戀的女生。聽林帆的敘述那人應該在校內，可連林帆平時這麼粘他的人都套不出話來，那人的神秘感也就越來越多了。
    可他沒想到的是，那個人原來不是女生，而是自己。
    一切似乎都有跡可循，又似乎不可思議，卓凱煩得一直撓頭，幾乎把頭發全撓光了，都始終無法正視這件事情。
    事到如今，他應該隱瞞下楊驍告白的這件事，權當今晚做了一場漫長的夢，照舊過著接下來的日子？
    這恐怕是最好的解決方法了吧。
    他感覺嘴巴有點癢，自從楊驍不滿他老是在室內抽煙他就已經有三個月沒抽過煙了，他摸索著身上的口袋都找不到香煙，煩躁地站起來去浴室洗了把冷水臉。
    楊驍一睜眼就感覺到一陣幾乎穿透腦顱的頭疼感，有過前車之鑒他第一時間看了看周圍陌生的環境，還有坐在凳子上身子朝床鋪上趴著的卓凱，他就知道自己肯定是喝醉了然後又勞煩到卓凱了。
    努力回憶一下昨晚發生的事情，雖然隻有零碎的畫麵但他大約能夠知道自己是喝悶酒醉倒了然後林嵐給卓凱打電話，最後卓凱可能因為不想把自己送到宿舍避免應付不必要的麻煩而把自己扔到……這大概是卓凱租的房子裏。
    楊驍覺得口很渴，見到床頭櫃上的盛滿水的玻璃杯，還沒思考就已經伸手拿起來一口氣喝完。感覺疼痛舒緩了一點之後他爬起來去浴室洗了把臉，一出來就發現卓凱不見了，而廚房裏響起抽油煙機的嗡嗡聲。
    他走進去一看，卓凱居然在用鍋煮著麵條，這麼龐大的身軀塞在狹小的廚房裏真是十分有違和感。他看著卓凱很嫻熟地把午餐肉切成條狀，往麵裏打上雞蛋，沒一會兒早餐就做好了。
    看起來還有模有樣的，楊驍主動幫他盛起麵條，澆上湯汁，拿上筷子端著碗麵來到茶幾上坐下，吹了吹被燙著的手指，忽然發覺卓凱有意無意地往這邊看，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臉，問：“怎麼了？是不是臉上有什麼東西粘上了？”
    卓凱把盛著熱乎乎麵條的碗放在他另一頭，不知是不是他錯覺，他總覺得對方有意無意地拉遠了距離，不過很快他否定了自己毫無根據的想法。
    “你的臉看起來很憔悴，還是回去多睡一會兒吧。”
    楊驍不疑有他地應了一聲，夾起麵條往嘴裏送，嚼起來細細品嚐，發現味道意外的家常。
    “你會做飯？”
    卓凱稀溜溜一大口麵條，一邊嚼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隻會做麵條。”
    楊驍撥弄著切得細幼均勻的午餐肉，想必卓凱以前經常下廚做這種麵條吃，不知不覺中有點走神，在卓凱一聲呼喚他才把已經涼了一半的麵條吃完。
    楊驍幫忙把碗筷收拾起來放在洗碗池裏，卓凱剛要幫忙洗他就拒絕了，畢竟吃別人家的飯菜就要幫忙洗碗是種禮貌。他把碗整齊地碼在櫃子裏，一走出廚房就看見卓凱沏了壺茶，正緩緩往玻璃杯裏倒，他有些好笑地走過去說：“有時候你的生活習慣挺像老爺子的。”
    卓凱神情緩和下來，把沏好的茶遞給他，說：“不知不覺養成的習慣，我也有想過老了之後自己可能會玩玩鳥下下棋品品茶什麼的。”
    楊驍抿了一口熱茶，芳香的茶味和雖淡卻猶帶餘韻的口感，一掃他隱隱作痛的頭疼，精神也逐漸舒緩下來。
    卓凱看著他放下了杯子，察覺到他神情鬆懈下來。卓凱手指不自覺地在茶幾上輕輕敲擊，喉結滾動了幾下，說出的聲音感覺都不像是自己的，“昨晚，你酒醉後跟我告白了。”
    原本寧靜融洽的氣氛驟然間冷凝起來，一時間兩人也像是凝固住的雕像一般，時間仿佛就在這一刻靜止下來。
    楊驍搭在膝蓋上的手動了動，卻是拿起了茶杯，啜飲了一口，雙手緊緊握著它取暖，似乎不怕被它燙傷。
    “我當初一直暗戀了很久的人，其實不是女生，而是你。”
    他覺得說話的這段時間很漫長，長到話語結束了他還不敢相信這是自己說的。他忽然察覺自己的嗓音很幹澀，滾動了一下喉結，斂著眼保持著一臉的沉靜。
    雖然已經猜測得出來，但是卓凱沒料到對方居然這麼直白地說了出來，他頓時有點慌亂，後悔自己為什麼還是決定說了出來。
    卓凱有點不安地飲了口茶，想盡辦法打破這個尷尬的氣氛，“其實我這麼直接地跟你說出昨晚的事情，是因為……我覺得如果我忽略掉這個問題，也解決不了什麼，反而會讓我覺得越來越尷尬，所以不如我們坦誠相告，一起去……麵對這個問題。”
    楊驍微不可見地牽動了嘴角，似是喃喃地說：“這樣也好。”
    感覺氣氛又詭異起來，卓凱平生第一次感到無言以對，眼睛四處亂瞄一通，瞧見對方手中冒著熱氣的杯子時，忽然問：“你不覺得燙嗎？”
    楊驍後知後覺地看了一眼杯子，趕忙把杯子放了下來，搓了搓仍感到冰冷的手指，說：“所以，你是怎麼想的？”
    卓凱蠕動一下嘴唇，遲疑了一會兒才說道：“楊驍，其實我並不歧視同|性戀，隻是我……”
    楊驍抬起頭，黑眸帶了一層淡淡的氤氳，看起來有種像是哭泣過的錯覺，他微微勾起唇，說：“卓凱，你以前說話不會這麼婉轉的。”
    卓凱稍稍收緊了擱在茶幾上的手，抿緊了唇，直視著他的眼睛，“那我直說吧，楊驍，對不起，我不是那一類人，而且我……也對你沒有那種感覺。”
    就在卓凱說完這通話十分緊張、簡直比當年高考還緊張地看著對方，對方沉默了幾秒，忽然站了起來著實把卓凱嚇了一大跳。
    就在他以為對方要走過來強上他的時候，楊驍卻徑直越過他身旁，走到門前握著門鎖，忽然說道：“既然知道答案，我不會再對你有任何幻想的，請放心。”
    卓凱霍地站了起來，“不是，你……”
    “如果你擔心我會辭職，請放心，我不會再犯上次那種意氣用事的錯誤，我會用成|年人的思維去考慮利弊問題，隻要你不趕我走，我是不會離開的。”
    說完，他擰開門鎖瀟灑地離開了這裏，徒留下卓凱在後麵，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感覺卓凱才像是被拋棄的那一個。
    林帆聽到門外的鑰匙轉動的聲音就立馬扔下電腦遊戲快步走上去打開門，看見是楊驍他臉上一猙獰，掐著腰一副教訓離家出走的女兒的架勢對楊驍開罵道：“你還知道回來！你知不知道現在寢室就我一個人還在等著你回來！我還以為你被誰給拐了呢！連個電話也不打！你到底還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裏啊你……”
    話還沒罵完眼前的人忽然狠狠撲進自己的懷裏，林帆有點懵，感覺到自己脖子有什麼濕漉漉的液體滴落在上麵時，他閉上了嘴，伸出手環抱著楊驍，任由對方靜靜地依偎著自己流露出脆弱的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