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驍覺得自己整個人快瘋了。
    雖然他知道卓凱的擁抱很可能是出於憐憫或者友誼，可他仍然像個傻子一樣無時無刻不在回憶那時的溫暖，沐浴露的香味仿佛還縈繞在他鼻間，光是這麼一想整個人都不知不覺地發燙起來。
    他已經記不得那時自己有沒有丟臉地哭起來，隻知道自己的情緒仿佛找到了發泄口，像是被囚困在浴缸裏的金魚迫不及待地往打碎的破口處遊去，直至渴死都忘不了那一刻的解脫。
    等他意識到自己坐在電腦前發呆已經是十分鍾之後的事情了，他發現自己像個患有戀愛煩惱的小女生一樣一時欣喜一時憂愁，羞恥得恨不得立刻爬上|床拉起被褥把自己整個人密不透風的包裹起來。
    卓凱交代他在學校貼吧裏發布關於網店在校內展開宣傳活動的消息，並且含蓄地透露該店是校內的學生自主創業而來。
    卓凱終於把銷售方向轉移到本校內，他那時問為何在這個時候才做出宣傳，卓凱用那雙熬了一夜布滿血絲的眼睛看著他，說：“學生，尤其是家庭背景優越的學生，他們購買這種能彰顯自己低調又足夠炫富的衣物，要的就是有名望的品牌。我們先把網店的名聲在外麵打響，之後再把宣傳力度投入到校內，總比一開始就投入校內更能第一時間吸引到學生的目光。”
    楊驍隱約產生了一些不好的預感，“……你說的有名氣，不會是說，我吧？”
    沒等卓凱回應他就把手頭上的衣服一把扔了過去，憤怒地說：“能不能別再把我當噱頭？！這樣做有意思嗎？！”
    卓凱把糊了自己一臉的衣服抓了下來，不耐地說：“你冷靜點，我當初之所以雇了很多水軍幫你在網絡裏炒紅，純粹是想先把大部分人的目光吸引到這邊來，進而發現我們網店的商品……好好，我承認我沒告訴你一聲是我不對，可是那些顧客並不全是衝著你的人氣來購買的，你想想，你長得再好看對於那些男顧客來說完全沒意義，但由於現在的男性很少在網絡上購物，因此必須從他們身邊的女性入手。品質優越價格適中售後服務滿意還有美男欣賞，她們有什麼理由不在我們店裏買呢？”
    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讓楊驍半天說不出話來，隻好勉強同意了他的做法。
    果不其然，在發布了帖子之後沒幾個小時，光是回複就已經數不過來，不過內容大部分都是在問樓主是不是店長、求模特的電話號碼、求模特的私照、以及求模特的個人詳細資料。
    就在楊驍挑著比較正常的回帖進行回複的時候寢室門開了，他一轉頭就和擰著鑰匙進來的林帆碰了個正臉，一時間兩人皆是一怔，隨即又不約而同地移開視線。
    楊驍自他開門進來之後一直留意他的舉動，他像往常一樣打開電腦玩了一會兒就去洗澡，穿上便服準備出門，楊驍喉結滾動了一下，終是忍不住問出口：“你去哪裏？”
    林帆有些詫異地回望過去，看見對方尷尬地撇開頭想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卻時不時抬眼看自己。平常習慣的調笑到了嘴邊忍了下去，他努力板著臉，竭力做出自己很冷很不耐的樣子，“出去買吃的。”說著頓了頓，“順便去找黃老大。”
    本來林帆沒打算去找黃老大的，不知怎的忽然間就脫口而出，懊悔的同時也很想看見楊驍的反應，果然對方臉色十分難看，帶著明顯的疏遠和厭惡。
    感覺心髒抽了一下疼，林帆抿了抿唇，轉身打開門離開這裏。
    現在不僅寢室裏遇見都不會互相搭理，就連放學後也不會再一起去飯堂，為了避免讓其他人看出端倪，楊驍總是以自己不想去飯堂的作為理由搪塞他們。
    外賣很晚才送到，楊驍一邊忙著回帖一邊草草地往嘴裏塞飯，連午覺都沒時間睡就要去打印宣傳單。
    因為不能透露出網店的工作室就在創業園，最近楊驍總是要趁著沒人才敢往工作室裏跑，戴著頂帽子上下樓送貨熱得他滿頭大汗，覺得自己就像是個現代版的地下特工一樣。
    適當的宣傳加上適當的時間，沒一個星期就已經有一大批來自本校的顧客前來網店購買商品，卓凱總是以言簡意賅的方式去應對他們各種詢問與商品交易無關的問題。
    原本已經停息的網店模特小哥風波經過這一次宣傳再次轟動起來，不過由於這次是宣傳網店產品，關注點可能較為分散，因此他隻是走在路上感覺身上的關注點多起來，但不會有人再上前去騷擾他。
    大概是最近吃飯不規律又跑去忙著送貨，他一來到教室就感覺精神不振有些頭昏眼花，寫字的手都軟綿綿的使不上勁，估計是餓到虛脫了。撐了一節課他就覺得再撐下去自己分分鍾丟臉地昏過去，於是站起來準備下樓去學校超市買點牛奶和麵包，結果剛一邁步眼前虛影一晃，就在他還沒意識到自己要摔下去得時候胳膊忽然被一雙手有力地攙扶住。
    他狼狽地讓對方拉自己起來正要道謝的時候愕然發現居然是林帆，後者見他一臉驚訝也才意識到他們正在冷戰中，於是迅速板起臉手一鬆，被攙扶到一半的楊驍立馬摔了個狗吃翔。
    林帆沒想到他身體虛成這樣，手忙腳亂地又把他扶起來，緊張地問：“你還好吧？要不要去校醫室？”
    楊驍被摔了一下感覺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不得不跟他請求道：“能幫我買點吃的嗎？”
    林帆看著他第一次不顧斯文吃得狼吞虎咽的樣子，遞上一盒牛奶生怕他會嗆著。察覺到老師的目光往這邊看的時候林帆趕緊把他的頭壓下去，課堂上要是被發現吃東西雖然不會被沒收還是課堂分還是要扣的，待老師重新背對著他們的時候楊驍狼狽地抬起頭，黑著臉指了指噴到自己褲子上的奶漬。
    林帆笑出聲來趕緊捂住嘴巴，一雙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條縫，跟個癲癇病人一樣在椅子上不停翻滾抽動，笑到最後楊驍的氣也被笑沒了，像是被傳染了一般也忍不住勾起嘴角抿出笑來。
    吃飽後渾身有勁，剛才跟個病危患者似的站都站不起來，現在精神抖擻得能去操場跑上幾圈。
    林帆見他恢複精神了準備坐到別的位置繼續保持冷戰狀態，他忽然抓住林帆的胳膊，臉上盡是看穿了對方內心別扭的無奈，“我們談談吧。”
    林帆抿了抿唇，嘟囔道：“沒什麼可談的……”說歸說還是乖乖地繼續坐在他旁邊，一雙眼睛炯炯地看著他，一副洗耳恭聽的認真模樣。
    楊驍斟酌了一下語句，說：“其實，我當初確實對黃老大有好感，我喜歡的人也是個男的，但不是他。”
    林帆環顧四周，壓低聲音說道：“其實我也想過你為什麼瞞我，還有不允許我和黃老大交往的事情……也挺介意你喜歡黃老大的事情，但是我……我很不懂既然你知道我喜歡黃老大，為什麼你不跟我也坦誠這一切呢？”
    楊驍斂下眼，“我承認，我對你不夠信任。”
    林帆不自覺地用手指搓著自己的褲子，臉上露出緊張的神色，“那，那咱們還能……繼續做朋友嗎？”
    楊驍勾起唇，眼裏盈滿了笑意，“不可以。”
    林帆的臉色逐漸灰敗下來。
    “我們不是好兄弟嗎？”
    林帆猛然抬頭，眼睛亮得跟一頭見到骨頭的哈士奇一樣，很想抱住楊驍但想起他不習慣身體接觸就隻好自個兒手舞足蹈地歡呼起來。
    “林帆同學，請你起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老師推了推眼鏡，一臉的暴風雨前的平靜。
    林帆瞬間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