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凱上前一步剛要抬起手，胳膊卻被一隻手給牽製住了，隻見楊驍麵帶歉意的賠笑，一邊把他往後拉一邊真誠地對人說：“真是抱歉打擾到你們，我朋友不是故意的，他隻是臉長得凶，實際很膽小，若是冒犯了懇請兩位多多包涵。”
    那男生也見好就收，不耐煩地揮揮手趕走他們，哄著女朋友帶她去附近散步談情。
    兩人回到了營地，楊驍轉過身問後麵慢慢走過來的卓凱，“你該不會是真的想動手吧？”
    卓凱嘖了一聲，表情有些不屑，“沒有。”
    楊驍稍微鬆了口氣。
    “我隻是想把他拎起來扔到山下去，省得他在那裏聒噪得要死！”
    楊驍胸口一悶，真心有種被氣到的感覺，看著他若無其事地走向帳篷處，一屁|股坐在上邊，光是體積都已經完全堵住了帳篷的入口。
    一個帳篷住兩人，很明顯他要和卓凱住在同一個帳篷裏，不過以卓凱的體型估計今晚能不能鑽進帳篷裏還是個問題。
    楊驍走到他跟前，眼神複雜地看著頭也不抬地玩手機的他，說：“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卓凱微微歪著頭看向他，嘴邊流露出一絲嘲諷，“是啊，以前的我又帥又乖巧充滿了活力，待人接物親切禮貌，和現在相比，簡直就是蟑螂和天使巨大反差。”
    麵對著他的自嘲，楊驍蠕動一下嘴唇，確實無法反駁。
    他低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拔著腳邊的一簇野草，語氣意外的平靜，“你一定很失望吧。”
    深夜的山風有些冷，他縮了縮身子，幹脆擠進卓凱旁邊那一點點縫隙裏，硬是被他擠出一個位置。雖然被壓迫得有些不舒服，但是被卓凱的肥肉擋住了大部分的冷風也是挺暖和的。
    楊驍艱難地從帳篷裏拿出背包，找出裏麵唯一的一罐啤酒，他心血來潮就帶上了這麼一罐，看來現在確實有用處。
    他把啤酒遞到卓凱眼前，說：“我給你酒，你能分享你的故事給我聽嗎？”
    卓凱一怔，嘴邊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接過他的啤酒卻沒有喝，握在寬厚的肥手裏揉搓著。
    “我父母離婚的事，你知道吧。”
    想起上次他因不慎偷看了箱子裏的東西而鬧出的不愉快，他有些尷尬地“嗯”了一聲。
    卓凱抬起頭深吸了口氣，凝望著遠處的夜空，似乎在回憶著不堪回首的往事，“我父親，曾經對我母親實施過家暴，母親一直瞞著我，總是拿很多理由搪塞我。後來我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在籌劃著離婚了。”
    啤酒罐被卓凱捏得有些變形，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趕忙放下罐子，雙手搓了搓臉讓自己保持冷靜，隻是眼角的微紅泄露了他內心的強烈波動。
    “剛開始我還在和母親鬧，我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堅持要和父親離婚，一直認為是她的錯，因此……對她說過很多很難聽的話。直到那天我去公司找父親，看見了他抱著一個很漂亮的女人上車，我才知道，我錯得很離譜。”
    楊驍抓住他微微顫抖的手，勸慰道：“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冷靜點卓凱！這不是你的錯！誰也不想發生這種事情的！”
    卓凱緊握著拳頭極力忍耐下從心底湧上來的悲憤，閉上眼深呼吸一口氣，過了好一會兒拳頭慢慢地鬆了開來，臉上的肥肉也沒再抽搐。
    “抱歉。”卓凱拿起啤酒粗魯地拉開拉環悶頭灌完，用手背抹了抹嘴，語氣難得帶了一絲真誠，“謝謝你的啤酒。”
    楊驍覺得臉上有點熱熱的，也不知道是這裏太悶還是自己也喝醉了，意識到他還抓著卓凱的手，像是觸電一般趕忙縮回手，努力讓自己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卓凱忽然上半身往後一仰就直接躺下了，“所以那天之後我對父親就憎恨起來，一看到他的臉我就想衝上去揍死他，當我發現自己的臉長得越來越像他，我就很偏激地把自己增肥，肥得麵目全非，直到看不出有相似父親的痕跡為止。”
    他笑了一聲，不知是對自己的嘲諷還是對他父親，他睨著眼看楊驍，忽然說：“我很蠢對吧？”
    楊驍很沒同情心的讚同道：“確實很蠢，不過你現在難道還要保持著以前的想法，一直肥下去嗎？”
    卓凱凝望著帳篷頂部許久，闔上了眼睛，“我不知道。”
    楊驍知道他可能一時之間還不能接受回到從前，也不強迫他，反正這副模樣除了笨手笨腳和有些礙眼以外，也沒什麼壞處。
    “果然跟你傾訴之後，感覺好多了。”
    楊驍勾起嘴角，轉頭佯裝專注地仰望著外麵浩瀚的星空，嘴角的弧度卻情不自禁地慢慢擴大。
    楊驍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被叫醒的時候有些懵懵懂懂的以為自己還在宿舍，聽見卓凱在外頭喚自己出來，他迷迷糊糊的一邊揉著眼睛一邊摸索著爬出帳篷，一抬眼就被漫天的流星雨給驚住了。
    以前在書本上看過關於流星雨的詳細概述，說流星雨隻是塵埃顆粒經過汽化發光而形成的，光是看圖片覺得沒什麼，但如今親身目睹著這一場浩大的流星雨時，竟讓他久久都不能回神。
    震撼得讓他無法用任何一個詞語去形容眼前的景象。
    遠處傳來的一聲尖叫讓他從大自然創造出的奇景中回過神來，此時已經有不少人打開帳篷出來看流星雨，林帆迷迷糊糊地跟著阿輝去找天文望遠鏡，阿正和阿德被一直驚呼的女朋友給吵醒了，也跟著爬出帳篷走出來看。
    卓凱不知何時走到他身邊，唇邊帶著一抹笑，看著他說：“浪費不必要的時間來看這場流星雨，是不是覺得其實挺值得的？”
    楊驍抿起唇，仰望著夜空中那稍縱即逝的一顆顆閃亮的流星，不得不打從內心讚同他的說法。
    不少女生趁此機會握著雙手許願，楊驍是不信這一套的，卓凱倒是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們許願，轉頭問他：“你要不要也許一個？”
    楊驍沒好氣地說：“我又不是小女生，不信這些的。”
    “許個願而已，又不會損失什麼。”
    見卓凱似乎真的很希望自己能許願，他看了看周圍，勉為其難地握著雙手舉在胸口處，閉眼隨便想了一個願望就連忙睜開眼把手放下，生怕別人瞥見會很丟臉。
    卓凱有些遺憾地說：“這麼快，你到底許了沒有？”
    楊驍氣急敗壞地瞪他，“你真的夠了！你怎麼不許？！”
    他狡黠地眯起眼睛笑，“這是小女生才玩的東西，我才不要呢。”
    看著他第一次流露出如同孩童惡作劇般的頑皮笑容，楊驍一時間竟有些發愣，完全忘記了應該反擊回去，此刻周圍驟然安靜了下來，心跳急促得像是快要跳出胸口，一下又一下，跳得他有些心悸。
    卓凱見他呆呆傻傻的模樣以為他魔怔了，皺起眉頭在他眼前晃了晃，“怎麼不說話了？”
    他回過神來的第一反應就是臉紅，慌慌張張地把頭扭過去捂著臉不敢看卓凱，感受著指尖底下的皮膚溫熱的觸感，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居然當著卓凱的麵兒胡思亂想起來！
    卓凱隻看得見他耳尖泛著紅，稍一思索，恍然大悟地說：“你是想起你喜歡的那個人嗎？”
    楊驍心頭猛地一跳，整個人都僵硬住了。
    看他這副模樣卓凱就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離十了，環起胸嘴邊掛著笑，“林帆上次還來問我認不認識你喜歡的那個女孩，那時候我就知道你肯定對她餘情未了，現在看著這些情侶成雙成對的想起她也很正常，看在你安慰過我的份上，我出謀劃策幫你追那個女孩子怎麼樣？怎麼說我以前也是交往過好幾個女生，雖說長得可能沒你喜歡的那個人漂亮但也算得上是清秀，女生的心思我大概還是了解的。”
    他看著背對著自己的楊驍沉默了一會兒，以為楊驍對自己沒信心，正要繼續說自己以前的情史來打動楊驍的時候對方忽然轉過身來，臉上的紅潮完全褪去，臉色甚至有些蒼白。
    楊驍囁嚅一下嘴唇，黑眸裏雖然帶著笑意，卻暗淡無光，“謝謝你的好意，我不需要。”
    卓凱心裏莫名地有點不舒服，像是被針迅速紮了一下，疼得不是很明顯，所以他沒怎麼在意，“你確定不需要嗎？還是說你壓根不相信我的技術？”
    楊驍搖了搖頭，單薄的身子被冷風吹得有些搖搖欲墜，他勾了勾嘴角，說：“我有些累了，先回去睡一會兒，你繼續看吧。”
    卓凱伸手欲挽留，但還是眼睜睜地看著他鑽進了帳篷裏，心裏莫名的有些空落落的，轉頭看著逐漸熱鬧起來的人群，他握了握拳頭，最後把手緩緩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