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驍是被鬧鍾吵醒的。
    他還以為今天要上課，忍著莫名其妙的劇烈頭疼，扶著床架慢慢撐起身來，睜著布滿血絲的眼睛無神地發了一會兒呆，後知後覺地記起今天是周日。
    望了一眼隔壁床手機的鬧鍾不斷響卻絲毫沒有被驚醒的林帆，抓起枕頭撩起對方的蚊帳用力扔了進去，枕頭砸在對方軟綿綿的肚皮上，不疼不癢的，林帆撓了撓肚子翻過身繼續睡。
    楊驍頭疼得受不了，鬧鍾還在耳邊滴滴滴地響，像是有人拎著鐵錘一下一下地敲著他的腦袋。他忍無可忍地直接站起來踩進對方的床上，抓起手機摁停了鬧鍾，轉身要回去的時候又轉過頭看了這貨一眼，有點報複意味地衝對方挺翹的屁屁踩了兩腳。
    回過頭繼續睡也不知道這回睡了多久，一睜開眼就發現周圍的光線頗暗，他心下一驚，爬起來環顧整個寢室，發現下邊有三個舍友坐在電腦前玩網遊，林帆和卓凱不見了。
    他揉了揉還在隱隱作痛的腦袋，竭力回想昨晚發生了什麼，混亂的記憶力隻捕捉到零星半點，他好像是和舍友們一起聚會，然後誰給自己酒了……對！他喝了酒！不過喝完酒之後的事就像是被人為清洗過一樣，忘得一幹二淨。
    他爬下扶梯時舍友阿輝發現了他，摘下耳機衝他喚了一聲，“你好點了嗎？”
    他臉上還帶著宿醉後的疲憊，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還行……”
    喉嚨又幹又渴，他倒了三杯水才緩解了下來，感覺精神也逐漸恢複過來。
    “阿輝，你還記得是誰把我送回來的嗎？”
    對方皺著眉頭苦苦思索，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說道：“昨晚我也醉得一塌糊塗了，隱約記得好像是卓凱幫我們叫了計程車，其餘的我就記不清了。”
    這時林帆從外麵回來了，手裏提著一盒外賣和可樂，見到了楊驍他臉上一喜，“你可終於醒了！整個宿舍就你睡了這麼久！我還差點以為你酒精中毒了呢！”說著他舉起手中的外賣，“你看，我還順便幫你買了外賣！”
    阿輝立馬不滿地控訴道：“不公平！我也宿醉得很慘，怎麼不見你給我買啊！”
    林帆不屑地切了一聲，“也不知道是誰昨晚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千杯不醉的來著，結果倒得比我還快……”
    眼看兩人瞬間要爆發口舌之戰，楊驍不得不插了一腳打斷他們的對話，“難道昨晚是卓凱把我們都塞進出租車裏送回學校的嗎？”
    “並不是哦！”林帆說道，“我記得後來我有些清醒了，發現車子裏就隻有我和阿輝、阿德和阿正四個人，估計是車子不夠坐，所以卓凱攙扶著你走路回學校的吧！”
    被他這麼一說楊驍腦海裏閃過一個模糊的畫麵，他記得睡夢中好像抱了床棉被，然後有個豬頭追著自己跑……等等，他臉色煞白起來，該不會那張棉被是卓凱，而卓凱是背著自己回學校的？！
    這個驚雷般的回想讓他久久不能平複自己的心情，他從小到大喝酒的次數屈指可數，也從來不敢喝醉，所以他不知道自己酒醉起來是一副多麼失態的模樣。一想到自己可能抓著卓凱又吐又撓的，他心急如焚地詢問他們卓凱在哪裏，卻沒人得知卓凱的行蹤。
    這時部長忽然打電話過來通知他們待會兒去教學樓開個小會議，眼前也顧不上要找卓凱了，他簡單收拾一下自己，把沾染了酒氣的衣服扔進桶裏，撥弄一下頭發讓自己精神點。
    這一次的會議純粹是部長和部員們溝通交流一些想法，會議結束的時候天色已然完全黑了下來，林嵐在後麵喚了他一聲，小跑地湊到他身邊，睜著她那雙單純的杏眼注視著自己，問：“我待會兒去一趟創業園打印一些文件，你能陪我一起去嗎？”
    經過上次的對話之後他以為林嵐已經對他心灰意冷，但是這次他琢磨不出對方是什麼意思，也許是想繼續當好朋友，也許是不依不撓地想抓住最後一絲機會，不管是哪個原因，他都沒有拒絕對方。
    創業園顧名思義是在校學生自主開店的地方，學校收取他們一定的店麵租金，他們依照規定在這裏幹打印、維修電腦、快遞收件等等的工作。
    上了二樓他跟在林嵐後麵隨意地張望，忽然眼前掠過一道熟悉的身影，他頓下了腳步，緩緩往後退，工作室裏麵那個熟悉的龐大背影果不其然是卓凱。
    他跟林嵐說了一聲便踏進這個工作室，地上放了不少快遞箱子，四周還擺放著穿著衣服的假模特。
    卓凱拿著透明膠布正包裝著箱子，一察覺到有人進來便轉過身一望，見是楊驍他眼裏閃過一絲驚訝，而後又若無其事地繼續幹自己的活，毫無情緒地問：“你來這裏做什麼？”
    楊驍打量完這間工作室的布局，猶豫了一下，問：“你是在幹送快遞的兼職嗎？”
    “不。”卓凱站了起來，把這個箱子堆砌在那堆同樣已經包裝好的箱子上，拿起另一個敞開的箱子繼續包裝，“我租了這個工作室用來網上開店。”
    從來沒聽他提過開店的事情，楊驍不理解他為何忽然有這個想法，看見箱子裏的衣服和佇立在四周的塑料模特，他大概猜得出來是什麼類型的店鋪，“是服裝店嗎？”
    “嗯。”他把箱子扔在一邊，抹了把額頭的汗繼續封箱，楊驍這才感覺這屋子很熱很悶，窗戶是緊閉著的，外麵這條走廊不是直接通往大門口所以也不通風。
    他也不好多管別人的事，既然遇見了卓凱便詢問起昨晚的事情，期間他一直緊盯著卓凱的表情。
    卓凱手下動作不停，“昨晚是我背著你回去的，舉手之勞而已。”
    看不出對方的臉色有什麼倪端，他稍稍鬆了口氣，卓凱忽然停下動作抬起頭看著他，黑眸裏居然躍動著一抹笑意，“不過你喝醉之後挺鬧的。”
    他這麼一抬頭楊驍才真正看清楚了他的臉，眼角那一處的淤青雖說不上是觸目驚心，但是足夠讓他當場愣住了。
    “昨晚我好不容易把你抬上了床，你好像在做著什麼美夢，衝著我的臉就是一拳，我連躲都來不及躲。”
    楊驍發自內心地感到愧疚，懊惱著自己的酒品居然差到這種地步，“對不起，你的醫藥費我會負責的！”
    卓凱不在意地繼續手下的工作，“沒事，因為昨晚我好像聽到一些不該聽到的醉話，這算是扯平了吧。”
    楊驍臉上一僵，心跳急促加快起來，他背後似乎開始冒虛汗，屏著呼吸問：“……什麼醉話？”
    卓凱似乎在猶豫，放下了箱子抬頭看他，垂著眼思忖了幾秒，在他緊迫的目光下緩緩說道：“你告訴我，你有個喜歡了三年的人。”
    心髒重重地咚了一聲，籠罩在自己身上的恐懼卻忽然間淡化了許多，他鬆鬆地握了握拳，捏了一把手心的熱汗，努力讓自己平和下來。
    “那，我有告訴你，那個人……是誰嗎？”
    卓凱看了他一眼，說：“沒有。”
    心跳終於緩緩平複了下來，楊驍才發現自己的指尖十分冰涼，揉了揉指腹逐漸恢複之前的情緒，竭力讓自己臉上不露出任何倪端。
    “既然這樣，我先走了。”
    他剛轉過身，卓凱破天荒地叫住了他，“等一下！”
    卓凱拿出一包紙巾擦了擦臉上的汗，喝了口放在地上的礦泉水才對他說道：“我的網店才剛做了沒多久，需要一個真人模特，你能幫我嗎？我可以按照外麵的標準給你工資，我在起步階段可能給不了你這麼多，但我絕對不會拖欠工錢。”
    楊驍有些驚愕，一方麵是驚訝於對方居然會找上他這個平時並不怎麼熟悉的舍友當模特，另一方麵是震驚於對方的決心，卓凱似乎真的打算把網店持續辦下來。
    但這並不代表他能夠接受卓凱的請求。
    “對不起，我可能沒有這樣的時間去做這份兼職，請你諒解。”
    卓凱被拒絕也沒有生氣，似乎也是在意料之中，點了點頭說了聲沒事就繼續回過頭幹自己的工作。
    他剛走出工作室林嵐就抱著一疊打印好的文件走了出來，看了一眼他身後的工作室，問：“這是你朋友嗎？”
    楊驍有點走神，聽了她的問話微微回過神來，笑道：“交集不多的舍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