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爺爺呆在祠堂呢，他背著身，手裏拿著一塊幹淨的毛巾，想必是剛剛擦拭完排位。
    那排位是不是真的這麼容易吸附灰塵？整天擦…整天擦……不耐其煩。
    他不用回頭，便知曉是我回來了，繼續忙著手裏的話，聲音低沉的問道：“這麼晚了才回來，吃飯了嗎？”
    “吃了。”我應了一聲，彎腰幫他把燒紙的火盆端起來，走到門口，把裏麵燒盡的灰燼倒到外麵。
    “去哪了？”爺爺的聲音如舊，像是在說一件再瑣碎無常的話：“你身上有陰氣，撞邪了？”
    我眉間一跳，心道什麼也瞞不住爺爺。邊放下火盆邊回答道：“去將軍樓了，那裏頭真的不幹淨……”
    我大概的講了一下今晚發生的事，順便提及了一下柴一寧說的話。但爺爺也沒多大的反應，點點頭應付了一句：“興許是些孤魂野鬼，隻要你們不去招惹他們，便會相安無事的。要知道，這些所謂的鬼魄，其實更怕活人！”
    爺爺見我還杵在那，以為是我在擔心那些知青，又寬慰了一句：“放心吧，阿寧那孩子沒說錯，那些朱砂足夠他們三個高枕無憂了。至於你，本就八字弱，容易看見髒東西，以後注意點，還是少去將軍樓的好。”
    “意思是說柴一寧的那一套，當真是跟您學的了？”雖然知道了答案，可我還是問了出來。
    爺爺不再回應，伸手拿起一支香，點燃後插在香爐裏，像是看不見我一般，拜了幾拜後，默默的倒退到一旁的椅子上閉目養神。
    “您不是說過嗎，這門本事有損陰德，又何必脫小柴下水？”我莫名的有些氣憤。
    “拖他下水？”爺爺猛的睜看雙眼，淩厲的看著我：“是他自願的，老頭子從不強求於人！”
    好一會兒，爺爺上下打量了我幾眼，歎了口氣，語氣無奈的問道：“當了幾天教書匠，就要來教訓起爺爺了？”
    我最受不了這套，當下沒了脾氣，垂頭喪氣的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低聲嘟囔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爺爺搖了搖頭，拍了拍我的肩膀，壓著嗓子自述道：“說到底還是因為你男生女相，不能完全的接下爺爺的衣缽。要不然，爺爺有何苦將此門絕學傳給外人呢！”
    “爺爺……”我有些愧疚的喊了一聲，爺爺卻置若罔聞，眼神空洞的注視著那一列一列的小木牌牌，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說給我聽：“爺爺怎會不曉得你的排斥……當年我也同你現在一樣，可是…沒辦法啊！這是婁家的使命，所以，這門秘法也棄不得……”
    我越聽越迷糊：“什麼使命？”
    他卻像是一下子混沌過來，又自顧自的轉移了話題：“所以啊，我才答應傳授阿寧那孩子。他自小與你親近，八字硬，頭腦也機靈，假以時日學成後，會是你最得力的幫手！你放心，爺爺教給他的並非平身絕學，壓箱底的東西，到底還是留給你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擺擺手打斷我的話：“退一步你想，若是平日裏爺爺未曾教過你們兩個，今夜所遇到的事你們又該如何抵抗？”
    “我……”我啞口無言。
    “迷信迂腐也好，封建頑固也罷，可爺爺教給你們的東西到底還是有用的吧？”
    我鬱悶的看著自己的鞋尖，極不情願的應了一聲：“嗯……”
    “那你就不必再自討沒趣了，我不是在害阿寧那孩子，更不會誤導你們。教給你們的用意，是不想斷了傳承，至於你們日後想不想發揚光大，那是你們的自由，爺爺不會幹涉……夜深了，去給列祖列宗磕個頭，除了這一身晦氣，早點去歇著吧……”
    他像是乏了，不容我再多問，扶著椅子把手站起來，晃晃悠悠的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