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喇叭根本一宿沒睡，披頭散發的坐在門檻那，嘴裏的唱調已經變成了《三上轎》。隻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唱了一宿的緣故，她的嗓子沙啞的厲害。像是得了肺癆一般，每唱一句都快要把嗓子咳破。
    可即便這樣，她依然不住口，在那撕心裂肺的唱著。每唱一句，都習慣性地撕一下自己的頭發，看她的腳下，已有不少被扯斷的頭發絲，甚是可怖。
    四狗子猛咽了幾口口水，哆哆嗦嗦的走到她跟前。結結巴巴的問道：“…媳……媳婦…婦兒？你，你這是……你做啥？”
    李大喇叭猛地抬起頭，臉上猙獰無比。她一下子站起來，倒是嚇得四狗子倒退一步。
    “救我！”
    “啥？你說啥？”四狗子盯著她，顯然沒明白她的意思。還想再問，李大喇叭竟是“咯咯”的笑了起來。她一把拉住四狗子，聲音沙啞的問道：“劉大哥，你想聽我唱哪一段啊？”
    四狗子瞪大雙眼，驚疑不定的問道：“你叫我啥？”
    李大喇叭又是一陣大笑，那笑聲異常刺耳。她嬌嗔的打了四狗子一把，掩口笑著問道：“還能叫啥？那天你給我記工分的時候，不是讓人家喊你大哥嗎……”
    她像是在害羞，倚在門框上捂著臉粗聲撒嬌道：“冤家…你都叫人家好妹妹來著……”
    四狗子驚出一身冷汗，原本的那些起床氣也被嚇得消失殆盡。他猛然想起前些天吊死的小戲子，好像自己每逢給她記工分的時候都會調笑她幾句。
    再看看自家婆娘，分明是半句戲都不會唱的主，現下都唱了一宿了，甚至都不重樣。而且那口音，越聽越像是那來自河南的小戲子的口音。
    他哆哆嗦嗦的走上前，小心翼翼的問道：“你……你是小戲子？”
    李大喇叭又開始不搭理他，掩著口又是“咯咯”的笑了起來，翹著腳跑到院裏去，邊轉著圈便又開了嗓子。
    她的嗓子本就沙啞，一宿沒閑著更是讓人聽了毛骨悚然；整個人站在那，披散著頭發瘋了似得朝著四狗子又唱又跳。
    院裏喂著的那三條大狼狗凶神惡煞的朝著崔大喇叭吠著，四狗子嚇得腿都軟了，那三條狗平日就跟李大喇叭親，就是挨個踹上一腳也不會吱聲。他哆哆嗦嗦的指著李大喇叭，又追問了一句：“你……是不是你？”
    李大喇叭停下動作，搖頭晃腦的往前走了幾步。她伸手緩緩的撩開了遮在麵前的頭發，神色古怪的看著四狗子。
    四狗子大氣都不敢喘一聲，膽戰心驚的看著她。
    “咯咯咯……”
    李大喇叭眼神狠戾地看著他，竟是咧開嘴又笑了起來，許是唱了一宿也沒喝水，她一笑，嘴唇瞬時幹裂開來。伴著那刺耳的笑聲，她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轉，一下子耷拉下頭，猛地朝四狗子伸長了舌頭。
    “噝……”四狗子幾乎下的癱軟在地，是她！是她！這神色跟小戲子死的時候一模一樣！
    他咬緊牙關，擠出最後一絲力氣。哭天喊地的朝著隔壁的婁家老宅跑去。所幸，她並未追來………
    “三叔，你支個招救救我那口子吧……”四狗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一手拉著爺爺的衣袖說什麼也不肯鬆手。
    爺爺從不會擺架子，他歎了口氣，把人扶起來，衝我點點頭。
    我立即會意，雖在心裏不屑，可也被四狗子所說的情形唬的一愣一愣的，趕緊從裏屋拿過爺爺的小匣子遞了過去。
    “罷了，你且起來。老頭子又沒說不去，你哭個什麼勁？”爺爺甩開他的手，接過我遞過去的匣子，拉開門走在了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