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吧，你能告訴我，你是誰嗎？”
    祖母並不在家，他竟莫名覺得有些高興，他高興什麼？也許他還是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家人再受傷害。
    文錦轉過頭去，他驚訝了。
    是他。那個姓範的。
    疑惑感讓他更加受不了，他的臉色本來就很差了，可是，現在，他覺得他的手腳都像被水泥澆築了，又好像是被冰塊凍結了。
    他現在可以確定，他犯病了。
    文錦沒有來的急問他，沒有來的急關門，他隻是一頭的，跌跌撞撞的跑進他的房間。
    對，他想起來了，他叫範辛，他和他是鄰居，他和他算的上是竹馬的老朋友，難怪他在台球室裏看到他，覺得他是那麼的熟悉。
    他的心此時已經沉入穀底，他甚至並不驚訝自己的記憶恢複，而是痛心自己的前功盡棄。
    進了房間，他立馬將門反鎖，他跌坐在床上，滿腦子都是那些零碎的回憶，一點一點的在他疲憊不堪的腦海重建，他的頭現在要爆炸了。
    文錦聽見範辛在門外氣急敗壞的捶打門，用他僅有的的詞語漫罵著文錦。他還是那樣。
    文錦又一次用頭不斷的撞牆，似乎這樣來自外部的疼痛可以掩蓋來自大腦深處的痛。
    範辛敲了很久，罵了很久，發現屋裏的人始終一點動靜都沒有，這次發覺有些異常。
    “你怎麼了？文錦？說句話呀？這麼久沒見麵，你啞巴了。”
    屋裏的人還是一句話不說，他好像聽見一下一下的撞擊聲。他現在很想像電視裏那樣破門而入，可是，這門太堅固了。
    “我沒事，你能不能先回去下次再來，我有事，不能招待你。”
    文錦勉強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正常一些，他坐到門邊。
    “不行，你今天必須給我出來，不然我絕不會回去。”
    固執如他，又怎麼會妥協。
    文錦苦笑了一下，他等頭終於安靜下來，便站起來打開門。
    男生站在門口，死死地盯住他。
    “你別告訴我，你怕我怕成這樣，嗬嗬。”雖然是在笑，可他的眼神是那麼陰霾，讓文錦有種被獵物抓住的錯覺。
    “我想告訴你，你想太多了，範辛。”
    “我還以為你不記得我了，剛才在那個台球室裏，你一副不認識的模樣真是欠揍。”
    “沒有，我怎麼會忘了你。隻是你不是去了美國了嗎？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裏，我以為隻是長得有點像而已，畢竟這麼多年了不是。”
    這個借口真是完美呀，文錦自嘲。他一點都不希望範辛知道他現在糟糕的現狀，不但驕傲全失，還得了精神病，嗬嗬。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打腫臉充胖子吧。
    範辛皺皺眉頭，他還是這樣，什麼一不滿意，就表現在臉上，他不滿意他的回答，可是也隻能這樣。這樣的陌生的態度，他什麼也不能做。
    文錦從他身邊走過，他去了廚房，接了一杯水遞給了一直緊跟在他身後的範辛。
    “我們去那邊說吧。”
    坐在沙發上，範辛突然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明明來的時候覺得有很多話想要問他，比如說，過的好不好，有沒有認識新朋友，有沒有忘記他們的友誼，還有，為什麼離開，為什麼走的時候一點都不告訴他，還有為什麼要那麼做？
    可是他不知道問什麼，，他隻是坐在硌人的沙發坐立不安的等待文錦先開口。
    “過得還不錯吧？你找我有什麼事嗎？”文錦客氣的招呼問道。天知道他現在有多不安，他的記憶還是那麼淩亂，他不知道範辛這個小時的朋友為什麼來找他，為什麼悄悄跟了他一路。
    範辛正準備回答，然後借此將話題轉向他，問他怎麼樣。
    可是一直沒關的門突然有一個人站在門口。是一個老人，手裏提著菜，估計剛去菜市場回來的。
    “他是誰？同學嗎？”陳氏很奇怪，文錦從不往家裏帶人，這個男孩看起來又和他年齡相當。
    “不是，是以前的朋友，來找我的。”文錦有些無奈，他不知道怎麼和祖母開口，說他又病發了。
    “什麼？”陳氏震驚了，她連忙把菜放在一旁的鞋櫃上麵，一邊鞋也不脫的快步走過來。
    “誰準你進來的？快出去，快出去，這裏是我的房子，這裏不歡迎你。”她用手拉扯著範辛的衣服，試圖將他拉出去。
    老人神色慌張，範辛不敢和老人動手，他隻好跟著出去。
    “砰”的一聲，範辛被關在門外，他站在門口，看見文錦表示歉意的眼神，他不知名的煩躁就消失不見。
    範辛報以一個微笑。
    文錦看到了那個笑，突然覺得很溫暖，他不知道自己的身體，自己的大腦，自己的精神出了怎麼嚴重的問題，他一直都深深的感覺自己的慌亂，恐懼，他的回憶淩亂不堪，沒有條理，可是，這一瞬間他覺得這些都沒有什麼，他的笑讓他忘記這些東西。
    “你怎麼樣？有沒有？”祖母將那個人關在門外，才回過頭來問他。
    陳氏覺得就快要瘋了，他的病治了那麼久才好，醫生說他的病不能被過去的事情刺激。
    “我沒事，我很好，他隻是我剛來這兒認識的一個朋友，你不用擔心。”文錦不留痕跡的撒謊，他不知道這樣做到底是好還是壞，但他知道他們現在的經濟條件已經不能支撐他再做一個心理治愈療程。
    可是，他現在也的確沒什麼大事，不是嗎？他隻是遇到一個過去的朋友，然後令他想起一些不關緊要的東西。
    陳氏的心瞬間就安定下來，她拍拍自己的胸脯，大口的喘氣，“把我嚇得，把人家還趕出去了，這不會讓你朋友多想把？”
    “沒事，他人挺好的，不會介意這些的。”文錦想著，那個人真的挺好的嗎？聽大朱們說，他現在好像在跟人混，那麼一個天之驕子，他的驕傲如何容許？
    不明的悲哀就這麼浮上心頭。
    “你下次叫他來家裏吃飯吧，一定要叫來，不然我一定會過不去的。”陳氏還是有些愧疚，這是文錦第一次帶朋友來家裏，結果自己就這麼對待。
    文錦驚訝的張大嘴，“不用了吧？隻是一個普通朋友，不用了。”他去哪叫來吃飯，他甚至都還想不起他和的全部過往，要讓他和他待久一點，範辛一定會發覺他的異常。不過說來，這次可真幸運，要不是祖母及時趕回來，這不就暴露了嗎？
    陳氏不答應了，“能叫來家裏玩，還是普通朋友，你少跟我說謊，一定要帶來，不然我就當你說的這些是假的，那我就要帶你去劉醫生那裏再去檢查。”
    文錦立馬點頭，他情願厚著臉皮去叫範辛來家裏，也不願再去做治療，不是說他要轉去他們學校的嗎？
    “嗯，你就去做作業吧。”
    果然，四天以後，班主任打斷了英語老師的課，帶著範辛走進了班上。
    沉默，是沉默，還是沉默，原本班上的學霸們正在為打斷的英語重點介紹而不滿。
    他好像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他現在比以前更加學會收斂，他順從的跟在矮個子的班主任後麵，不看任何人。
    可是，還是讓全部人驚訝。
    “這位是範辛同學，他要與同學們一起度過最後的一個月的時間，希望大家能好好相處，彼此鼓勵學習，好，現在讓我們歡迎範同學。”
    掌聲稀稀落落的響起，文錦努力讓自己不去看他。
    班主任好像又吩咐了些什麼東西，文錦沒有去聽，他的頭低著。
    範辛他的爸爸是文錦爸爸的上司，因此兩家人就一直有來往，後來，爸爸買房子就買在了範辛家樓下的那套，於是，兩家小孩就不分彼此的玩在一塊。加上年齡都差不多，文錦隻比範辛大一歲，兩人就這麼叫著哥哥弟弟的。
    親密無間。
    直到他被搬家，後來更是各奔東西，好像聽說他去了美國，而他，來到了這個地方。
    也許他們之間的緣分還沒有盡，不然怎麼又一次彙在一塊。
    雖然他不大喜歡這種緣分。
    他抬起頭，麵帶笑容，然後就看見範辛從他身邊走過，坐在了他身後最後一排的空位上。
    是哪一個位置？他沒有去看，隻覺得自己後背都開始變得癢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