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咖啡館了，你在哪塊呢？＂
    ＂轉身＂電話裏傳來蘇素的聲音，林四夕向後轉身，不遠處站著一個女孩，沒怎麼長高，卻是瘦了不少，想必費了不少功夫。
    蘇素看著他，時光對他總是太殘忍，她恨不得此時抱著他痛哭一場，但她知道此時兩人的處境，所以，她不能讓不應該發生的事發生，強擠出笑容。
    倒是他先開口：＂你讓我來，不會就讓我一直在這站著吧？＂
    ＂嘿嘿，對不起。我太激動了，座位在二樓，我們上去吧！＂蘇素突然覺得氣氛好多了。
    二人坐在靠窗戶的位置，能夠看見大街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
    ＂我很開心今天你能來。＂
    ＂十年了，你已經是一個成年人。而且我也相信時光讓你我都改變了很多。＂
    ＂你過得怎樣？＂她問。
    ＂剛剛退休，現在一整天在家裏悠遊自在，做一個老人家的感覺也不錯。你呢？＂
    ＂在一家編輯社裏混口飯吃，一個人瀟瀟灑灑地過日子。＂
    ＂那還可以。＂
    ＂正如你所說的，我已經是一個成年人，也有正確的思維能力，那麼我＂
    他打斷了她的話：＂還是放不下嗎？＂
    這話讓蘇素愛並不開心。於是她端起咖啡猛喝一口。又是一陣沉默。
    又是他打破鞋寂靜：＂對以後有什麼新的計劃嗎？＂
    ＂有一個準備了很久的計劃。我打算去一個村莊支教，明天就動身。＂
    ＂真的決定了嗎？那裏的生活並不容易。可我還是支持你去，因為你曾說過總有一天要去支教。＂
    ＂你還記得？＂
    ＂不能懷疑我的記憶力。記得，如果撐不下去了，就回來。＂
    ＂一定，如果撐不下去了，我就回來繼續請你喝咖啡。＂
    ＂可是我更喜歡喝茶。＂
    ＂那就喝白開水吧，沒得商量。＂
    兩人都因為彼此之間的對話感到輕鬆，端起各自的咖啡喝著。
    ＂明天早上要很早起床，我先回家休息。對了，還有一件東西。＂
    林四夕看著蘇素從包裏取出了一個筆記本，不大，卻很厚。
    蘇素將筆記本遞給他：＂十年來所有想說的都在這裏了，明天要離開這座城市，我不想帶著它，放在你那裏吧。＂
    ＂我一定替你收藏好，一路順風！＂
    ＂謝謝。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嗯，你也是。＂
    蘇素轉過身，早已淚流滿麵，她並沒有轉過頭看他。而他，也不願意去看她離開的背影。
    林四夕打開筆記本，一點一點地往下看。
    這是給你的第一封信：
    我沒有想到，今天會看到你。也許真的是緣分。你讓我照顧好個性的自己。當然，在重逢之前，我一定會努力地生活。
    這是給你的第二封信：
    今天我正式讀高中。昨晚夢到你了，不過很模糊。有人說，當你夢到一個人時，說明你正在忘記他。難道我真的在忘記你嗎？不可以。
    在這裏麵對著一張張陌生的麵孔，經常會有孤獨的感覺，你應該了解，那是一種很糟糕的感覺。
    這是給你的第三封信：
    你會在哪裏？過得快樂或委屈？
    這兩天聽到一些話，我寧願相信那不是真的。可我不是傻子，隻需一點點的思維能力，就能想清楚所有的事情，想清所有的答案。我的不停說著＂不是真的，不是真的＂的心，卻不得不相信事實。
    對不起，今天晚上說了一些不好聽的話，你不要生氣。
    可以一切發生得太晚，要我收回早已付出的一切，不可能。
    這是給你的第四封信：
    鬱悶，這學校簡直就是理科生的天堂，文科生的地獄。不開心，就是不開心。
    這是給你的第五封信：
    時光總是過得飛快，如我所願，我選擇了文科。也許真的是奇跡吧！我考上了現在的學校，雖然不是太好，但也還過得去。昨晚上上網，看到有人給我留言，隻有兩個字＂晚安＂。
    也許你永遠不會知道，在我的世界裏，＂晚安＂是我最珍貴的兩個字。如果沒有這條留言，你就是我生命中第一個而且是唯一一個對我說晚安的人，所以我討厭這個人，不分青紅皂白就隨便給別人留言。
    這是給你的第六封信：
    今天我正式畢業，以前你總說我還小，不懂事，等到長大了就會懂得一切。那麼我現在長大了，我應該怎樣懂得一切？把你忘記嗎？對不起，我做不到。
    這是給你的第七封信：
    編輯社裏的工作還算順利。感冒又嚴重了，偶爾會發熱，還會頭疼。領導和同事對我很好，小美說我是工作狂，還幫我準備了感冒藥。於是，我決定打破這些年來堅持的原則，選擇吃藥。
    記得你曾對我說：如果感冒可以不吃藥就盡量不要吃藥，那些藥對身體並不好。因為是你說的，所以這些年來我一直這樣堅持著。
    印象很深的那一次，你感冒越來越嚴重，我知道你不願意吃藥，還是跑去對你說太嚴重了就吃點藥。我怎麼也沒有想到，第二天課間是你從口袋裏掏出一袋藥吃了下去。真不知該怎麼形容當時的感覺，現在想起來倒是覺得挺溫暖的。
    瞧我，簡直就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壞人，吃藥對你並不好，我卻覺得溫暖。
    這是給你的第八封信：
    也許是因為快要離開這座城市了，所以最近總是會夢到你，你的樣子以及你說的每一句話都很清晰，我可以把它們刻在腦子裏。
    還是那個熟悉的地方，你對我說＂好久不見＂，我對你說＂好久不見，我很想你＂。
    我已經鼓足了勇氣，那麼，明天你會不會來？
    翻到下一頁，寫著一首詩。
    晚安
    有人說
    世界上最溫暖的話
    是我愛你
    有人說
    世界上最動聽的話
    是我想你
    在我的世界裏
    隻存在晚安
    會不會有人告訴你
    有你說晚安
    噩夢會變香甜
    會不會有人告訴你
    沒有你說晚安
    你出現的美夢
    也會惴惴不安
    林四夕合上筆記本，活了五十多年，生活早已經讓他忘記了流淚的滋味。隻是，心痛而已。
    當他回到家裏，暮色沉沉，打開手機，有她發來的消息。
    這是給你的第九封信：
    放不下。晚安。
    他回複了她：
    我盡量克服你曾說的我們之間的距離。剩下的一切，都交給時間吧。
    你是平平安安地離開這座城市的，那麼必須平平安安地回到這裏。晚安！
    兩年的時間，不快不慢，而他的感情，在一點一點地積澱。
    一天早晨，他正在修剪花草。手機響起來，直覺告訴他，是她回來了。所以他並沒有去接電話，而是徑直走向門口。打開門，果然，她站在門外麵。
    顯然，她被突如其來的開門嚇著了。臉上一副吃驚的表情。手上的手機都差點掉到地上，幸好他及時接住。
    ＂你怎麼知道我會？＂她睜大眼睛問他。
    ＂你先把手機裝上，摔碎了我可賠不起。＂她接過手機，裝在包裏。
    ＂可是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門外麵？＂她想要問清楚。
    ＂直覺告訴我的。＂他回答。
    ＂啊？好吧！＂她點點頭。
    早上八點半，他被一陣嘈雜聲驚醒。睜著眼睛躺在床上，回憶著做的夢。他真希望夢可以不用醒來。
    等他洗漱完畢，準備做早餐時。門鈴想起來，他快去走過去開門。
    外麵站著一個小男孩，看穿著，家裏的情況並不太好。
    ＂孩子，你要找誰嗎？＂他問眼前這男孩。
    ＂我是蘇素老師的學生。前天我們那塊發生了泥石流，蘇素老師為了救我，她，她＂男孩說著哭了起來。
    ＂我知道了，還有什麼事嗎？＂他已經猜到了她的情況。
    ＂這是她讓我交給你的一封信。＂他遞給他，然後立即離開。
    他打開信。
    這是給你的第十封信：
    此次遠行，凶多吉少。
    如果有下輩子，如果還是你，我想說，我愛你。
    他回到臥室，打算做完那個美夢。
    為什麼？要在我認真等你回來
    的時候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