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悠醒來的時候，身旁的人兒早已不知去向，隻留了幾錠銀子和一封信，信封上用朱砂赫然寫著三個大字：
    渡夜資。
    也就是市井中常說，嫖客給紅樓娼妓所留的過夜小費。
    唇角勾起一抹戲謔之意，皇甫悠微抬眼眉掃了一記床上擺放整齊的六錠銀子，笑意便在那雙別有深意的眸子越擴越大，最後便如星辰被黑色吞噬了一般，又化為無盡的幽深和沉凜。
    皇甫悠取過銀子邊上的信封，拆開一看，便是一幅栩栩如生的春宮圖，而上頭所描畫的主角，正是他堂堂金鱗王朝的一國之君——
    青霄帝！
    不但如此，圖紙下方還刻意留了一行小字：此乃拓本，正品在大爺手中。
    話外之音就是，你大爺我手裏還攥著一張你的春宮圖，你若是把今晚的事情宣揚出去，我便將你赤身裸體的畫像散遍全城。
    皇甫悠眯了眯黑眸，手一揚便將圖紙連同信封一並焚了，化作縷縷白煙消散在了屋子裏頭。
    “涪陵！”
    一道黑影在窗外閃過，須臾就進了裏屋跪在了床前，恭敬道：“涪陵在，皇上有何吩咐？”
    皇甫悠撩過衣衫起身，下了床徑直走向外頭，果然就見著桌上的那尊白玉觀音不翼而飛了，頓時龍顏大怒：“立刻查清楚昨晚那人的身份，朕要親自審他！”
    “是，皇上！”
    涪陵領了皇命，即刻縱身飛了出去！
    皇甫悠回頭掃了一眼床上擺放整齊的‘渡夜資’，目光越發地黑凜起來。
    秦府。
    秦小樓將身上所帶的銀子全部送了人，身無分文又不能乘轎坐馬車，隻能忍著一身的腰酸背痛慢慢走回家，等到了秦府門口，他全身上下的骨頭也都快散架了。
    “喂——”踢了踢睡在府門口的湯包，秦小樓有氣無力道。
    湯包正做著發財美夢呢，突然就被人一腳踢醒了，撩起衣袖準備給那不識抬舉的人一頓胖揍，卻發現那人竟是他的少爺秦小樓。
    “少爺，您可總算回來了，府中上下所有人都快擔心死了！”
    “擦幹淨你嘴上的哈喇子再說話。”秦小樓扶著腰，沒好氣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小廝，還說什麼擔心死了，要真擔心他還能睡覺睡到流口水？
    簡直就是沒良心的小畜生！
    “少爺您這是怎麼了，走路怎麼一瘸一拐的？”
    “費什麼話你，趕緊地過來攙著本少爺！”
    秦小樓下意識地抬手去敲湯包的腦袋，卻發現折扇落在宮裏沒帶回來。湯包正得意著這回你可敲不了我罷，卻被秦小樓拎起一腳踢在屁股墩上，差點摔了個狗吃屎。
    “混賬東西，耳朵聾了，還不趕緊地過來扶著我！”
    “是是是……”
    “你說你，睡覺姿勢比人醜，連反應都比別人遲鈍，跟著我這麼多年你怎麼就沒學著一樣好？”
    “那還不是少爺您其身不正……”
    “死湯包你嚼什麼舌根呢？！”
    “沒沒沒，少爺，我扶您進屋休息。”
    秦小樓瞪了一眼湯包，還想再教訓兩句，但實在是力不從心，現在他吸口氣都能扯痛了身後的傷口，更別提教訓湯包了，隻得留到以後身子好了再說他。
    將秦小樓扶進屋子後，湯包又趕緊去打了兩桶熱水來給他洗澡，隻是這往常秦小樓都是懶到連衣服都不自己脫的，這次卻沒讓湯包伺候，還將湯包打發了出去，在門口待命。
    脫了衣服爬進浴桶，整個過程完全就是非人的折磨，秦小樓疼得差點哭爹喊娘，從小到大都是千人寵萬人疼的丞相公子，又是九代單傳的寶貝，哪受過這種委屈？他那個丞相老爹，平時看著對他挺嚴厲，也總拎著棍子追著他滿府跑，可也從不曾真得打過他一下，全都是做樣子嚇唬嚇唬他的，所以秦小樓一爬進浴桶泡著，想到自己的委屈就哼哧哼哧地抹眼淚。
    “少爺，要添湯嗎？”湯包在外頭喊。
    秦小樓抹了把眼淚：“我爹呢？怎麼沒見著我爹？”
    按道理說他一夜未歸，他老爹應該掄著棍子來揍他才是，怎麼他回來這麼久都沒動靜？
    “丞相昨晚上出去找你去了，到現在還沒回府呢！”
    “什麼？！”
    秦小樓一大聲說話，就能扯著後頭的傷，就跟拿刀子在割似得，痛得他死去活來，連著浴桶裏的水都滲著血絲，透著股淡淡的血腥味。
    秦小樓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少爺您沒事罷？”聽著屋裏麵的動靜有些不對，湯包趕緊地將耳朵貼到門板上聽個究竟：“要不要我進去幫您？”
    “別跟個娘們似得叨叨個沒完！”眼見著湯包就要推門進來，秦小樓立馬忍著劇痛嗬斥：“這裏不要你伺候了，該幹嘛幹嘛去！”
    無端端地受了頓嗬斥，湯包頓覺委屈，在屋門外杵著不動了。
    秦小樓也不想跟湯包較勁，可傷在那種羞恥之處，渾身上下又實在是痛得厲害，也就沒心思去安慰幾句，由他在外頭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