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宵人輕聲的笑著，瞅了瞅不遠處郤樟投過來的目光，“將軍似乎對你很關心嘛，子暇，這可是好事，我們求都求不來，也不知道你上輩子積了什麼德，這麼好的福分，去哪都有人待見，韓宣子還對你這麼看重。”這不是抱怨，更是兄弟之間日常的磨合摩擦。
    “蘭兄你也是好福氣啊，蘭氏那麼大的家族，有錢有權的，我可是一窮二白，隻能靠自己努力。”
    這就是所謂的寒門庶子的發家史吧，彌子瑕徑自的想。
    蘭宵人見彌子瑕並不悅這個話題，隻好換了一個話題，“子暇，聽說你母親在國都，你何不去看看呢？”
    “蘭兄也知道？”彌子瑕驚奇，為何自己母親在新絳，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一樣，可自己卻是最後才知道的。
    “子暇為何這麼問，將軍把你母親接到國都來，這是莫大的榮寵，國君器重你，國相也看好你，子暇難道還沒明白？”
    彌子瑕明白了，他當然明白了。
    郤樟不過是奉命行事，那次回彌地就是要將自己的母親一同帶到國都來，這是國君的意思。
    彌子瑕去見郤樟，請求見自己的母親一麵，郤樟反問他，“不是說不見嗎？怎麼這下又要見了？”
    “你都知道吧，將軍。”
    “什麼？”
    “那一次我們回彌地，你的任務就是把我母親接到國都來。”
    郤樟不否認，但也沒有承認，隻是沉默。
    “子暇為何這麼看？”
    “將軍心裏清楚，韓宣子要我做什麼。”
    郤樟問他，“那你呢？你能做到嗎？”
    彌子瑕道，“隻要不違背道義，子暇自當做到。”
    郤樟笑笑，“子暇想多了，我們晉國是大國，做的事怎麼會違背道義。”
    “你去見你母親吧，她也許有些話要對你說。”
    “她在哪？”
    郤樟不回答她的疑問，說，“不過你要記住，你隻能聽，有些話你聽了不能做。”
    郤樟讓人帶著彌子瑕去王宮。
    彌子瑕已經猜到了，在新絳，唯一的一個地方自己踏足不了的，那便是王宮。
    “將軍，請進去吧，郤將軍說這裏有你要見的人。”領著他來的人這麼說，恭恭敬敬的便退下了。
    彌子瑕佇立在宮門前，那抬起頭來，望著宮匾上寫的幾個字，“寒絳宮”。
    他推門進去，裏麵的光線很好，外頭的陽光剛好能透過窗戶射進來，宮外的樹還綠著，風吹的時候，樹葉便會晃動，彌子瑕站在門口看風景。
    他看見了宮內的人。
    是他第一次醒來時見到的婦人。
    “母親。”他這麼叫，輕輕的走過去。
    那婦人也輕輕的走過來，“子暇。”
    彌子瑕攙扶住婦人，她看起來很年輕，頭發上連一絲的銀絲都沒有，臉上也沒有一處的皺紋，異常貌美。
    彌子瑕感到不可思議。
    自己在河邊看見抱著自己的婦人，自己在彌地遇到的婦人，和此刻在眼前的婦人，哪一個是自己的母親？
    而三個婦人，完全不是一個容貌，這點彌子瑕怎麼都想不通。
    “子暇，你走吧？”那婦人忽然這麼說。
    彌子瑕震了一下。
    “母親為何要讓子暇走？去哪裏？”
    他知道，這婦人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代表著一定有事發生，而不簡單是要讓自己離開這寒絳宮。
    “離開晉國。”
    這是彌子瑕第一次聽說勸自己離開母國的。
    “母親，為什麼？我生在晉國，長在晉國，如今身為晉國的上軍佐，可以說是權勢都有了，為什麼要離開？”
    他有點不理解，他曾經羨慕公子朝和元的出身，郤樟卻那樣認為，他是靠自己的拚搏來贏取該得的地位和權勢的。
    “子暇，你想想，你在短短的一年時間內，由一介庶子升為上軍佐，地位之高，在晉國，隻有中軍和各家正卿大夫在你之上，這其中不僅僅是你立了戰功就可以得到的。”
    彌子瑕能想到，僅用一年時間便從庶民到將軍，上麵隻有中軍元帥，中軍將佐，以及各家卿大夫，如果說是戰功，那邊是自己得了便宜，如果說不是戰功，那依著兩次出使他國，而並無以使節的名義出使，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外交官，這得到的將軍之位確實太容易了。
    “母親，可是除了晉國，我能去哪一國？如今晉國的強大讓周邊小國都依附它而存在，子暇想不通，子暇也不敢離開晉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