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像極了老夫老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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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幢爬滿藤蔓的三層小洋房,因年久失修陳舊斑駁的外牆已看不出當年的風光,每一個角落都透露出腐朽的氣息,秦希和媽媽就租住在二樓最裏麵的一間屋子,為了負擔房租和他們的一日三餐,媽媽每天早出晚歸的工作,把年幼的秦希一個人丟在房間,房間裏除了床就隻有兩把椅子,顯得空蕩蕩的特別大,秦希一個人的時候最喜歡踩著椅子趴在對於他來說有些過高的窗戶上看院子裏的小朋友踢球,他們有男孩也有女孩,但是秦希並不知道他們的區別在哪裏,從來沒有人跟他解釋過,他隻知道他們都穿著讓人羨慕的漂亮衣服、雪白的鞋子,可以自由的奔跑,他們擁有秦希向往的一切。
隨著時間的流逝,院子裏的小朋友越來越少,有時候一連幾天都看不到他們的身影,秦希本就‘荒涼’的生活連最後一點生氣都消失了,漸漸的他也不再向往外麵的世界,媽媽不在的時候他就坐在角落裏的一張紙板上,把衣服上亮晶晶的‘小石頭’一顆顆摳下來放在手心裏,借著窗口透進來的一束陽光左右晃動看他們發出各種各樣的顏色,這件衣服是媽媽給他新換的,以前那件破了很多洞,還會發出難聞的味道,媽媽不喜歡。
還記得那天的天特別藍,窗口的陽光打在身上暖融融的,久違的歡聲笑語終於又回到這個沉寂已久的院子裏,秦希興奮的爬上凳子,小手緊緊扒著窗欞,踮起腳尖,半邊身子探出窗外,瞪著烏黑的大眼睛隨著他們一起奔跑,恨不得把眼睛黏在他們身上的秦希沒看到出門不久的媽媽正從窗戶下的一條小徑上匆匆趕回來,當身後的門被打開時,秦希嚇了一跳,一骨碌爬下來緊緊貼著牆壁站好,媽媽每次看到他爬窗台都會非常生氣,說他不想活也不要害她,罵他是個怪物,罵他該死,罵他有個禽獸不如的父親,雖然當時的秦希不知道媽媽為什麼那麼生氣,也不知道她罵的那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可是心思比一般同齡孩子都要細膩敏感的秦希明白媽媽不喜歡自己做那樣的事,那自己做什麼才會讓媽媽高興呢?很多年後,秦希終於明白隻有自己消失了才會讓媽媽高興。。。。。。
秦希這次沒有等到媽媽的咒罵,卻等到了媽媽的眼淚,從未跟他親近過的媽媽輕輕蹲在他的麵前,痛苦愧疚的小聲呢喃到:“小希,對不起,不要怪媽媽”。
秦希不明白媽媽看起來為什麼會那麼痛苦,可是他不想讓媽媽難過,拽起自己寬大可以蓋住腳腕的衣服輕輕擦拭媽媽臉上的淚水,乖巧的說道:“媽媽,小希以後不敢了,小希會聽話”。
低低抽泣的媽媽突然抱住秦希瘦小的身子嚎啕痛哭起來,嘴裏不停的說著‘對不起,媽媽對不起你’。
就是那一天,秦希第一次穿上了新衣服,一件淡藍色印有維尼熊卡通形象的T恤衫,一條灰色牛仔短褲,還有一雙合腳的白色帆布鞋,他高興壞了,穿著新衣服站在中間的空地上哪兒都不敢碰,生怕碰破了、碰髒了,因為媽媽說吃了飯要帶他出門,這是秦希六年來第一次被允許走出那扇門。。。。。。
中午的陽光酷熱難當,狹窄陰暗的樓道裏散發出難聞的氣味,這些都沒能影響秦希的好心情,他對看到的、聽到的所有事物都感到無比新奇,甚至破舊木質樓梯發出的‘嘎吱’聲都能讓他雀躍不已,當走下最後一級台階,看到向往已久的可以自由奔跑的院子時,秦希再也抑製不住心裏的激動撒丫子跑了出去,他知道那些踢球的小朋友今天回來了,他也想跟他們一起玩,可是當他氣喘籲籲跑進院子後才發現那裏一個人都沒有,秦希的眼裏滿滿都是失望,一隻手輕輕牽起他的小手向外帶去“走吧,小希”,她是特地選在大家午睡的時間帶秦希出來的,他害怕別人問起這孩子的身世。
秦希一步三回頭的跟著媽媽離開,也許一會兒回來就能看到他們了,秦希希冀的想著,臉上也漸漸有了笑容。這是他最後一次看到這裏,而這裏的人甚至不知道有他的存在。
秦希被媽媽帶到了另外一個大院子的門口,那裏有著跟‘家裏’大門一樣的鐵欄杆,隻是比‘家裏’的新很多,媽媽讓他坐在門口的一塊石頭上,從口袋裏掏出兩個金燦燦的東西,一個塞進秦希的小口袋裏,一個被媽媽剝開放進了秦希的嘴裏“好吃嗎?”
被裝的滿滿的小嘴沒辦法說話,秦希就用力點頭。
“口袋裏這個一會兒自己剝開再吃,媽媽再去給你買,你乖乖呆在這裏等好不好?”
媽媽給的這個東西太好吃了,小希都舍不得咽,可是它還是自己流進了肚子裏,秦希很難過,當聽到媽媽說還會再給自己買的時候,就毫不猶豫的高興著答應“好,小希會乖乖等媽媽的”。
秦希高興的跟媽媽揮手再見,一隻手緊緊抓著自己的小口袋。那是他最後一次見到媽媽。從那天起他住進了那個有著跟‘家裏’大門一樣鐵欄杆的叫做孤兒院的地方,那裏每天都有熱飯菜,有合身的衣服,還有很多小朋友一起玩,但是秦希並不高興,隻想回到那個房間,即使什麼都沒有他也願意,因為那裏有媽媽。。。。。。
很奇怪,秦希已經記不清媽媽的樣子,但是這些童年的往事卻始終清晰的印在他的腦海裏,離開孤兒院後他曾試圖憑借記憶尋找當年他們住過的那幢房子,問了很多人都說不記得了,他又通過各種渠道,甚至在某個著名的‘尋親’網站注冊,希望找到‘失散’多年的媽媽,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漸漸的他也不再那麼執著,就算找到了又能怎麼樣,難道自己要去質問她為什麼把自己扔在孤兒院門口?說好了會回來,為什麼食言?這些還重要嗎?如果自己的離開能讓媽媽以後的生活幸福快樂,那樣也挺好的,至少不必兩個人一起痛苦。
。。。。。。
“醒了,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秦希收回飄遠的思緒,轉頭看向身邊睡眼惺忪的顧仲裴,半邊腦袋上幾根不安分的頭發高高翹、起,水潤的淡粉色薄唇微嘟著,一隻手使勁揉著半眯的眼睛,企圖讓它睜得更大一些,這哪裏還是那個沉穩霸氣的公司大老板,分明就是一個想要賴床的任性少年,“噗哧”一個沒忍住秦希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肯定餓了吧,我把粥給你端上來”說完下床向門口走去。
“披件衣服再去吧,小心著涼”秦希撐坐起來,靠在床頭,微皺眉頭提醒道。
“沒事,你別動,馬上就回來”
顧仲裴沒有注意到秦希根本沒對睡在旁邊的他表現出任何反感,而他們倆更沒注意到,方才的對話是那麼的自然而然,像極了一對老夫老妻。
王弈敏過來給秦希測體溫,門剛打開一條縫,就聽到裏麵傳出低低的說話聲,他怕自己看到什麼不該看到的場麵,便想先聽聽是什麼內容,要是太那個啥就一會兒再過來,沒想到就聽到了這樣的對話。沉靜在自己思緒裏的王弈敏來不及躲閃與走出來的顧仲裴撞在一起“你來啦,秦希剛醒,你先幫他檢查,我去把粥端上來”若無其事的說完,顧仲裴錯身而過。
王弈敏難掩被撞破的尷尬,僵立在哪裏不知如何回應,好半天才回過神,深吸兩口氣,使勁搓了搓發燙的臉頰才走進去,輕鬆的說道:“秦哥,感覺怎麼樣?”
“我感覺好多了,這兩天辛苦你了。”
“我是你弟弟,你這話可就見外了啊,嗯,氣色確實不錯,我就放心了,一會我要去上班,晚上再過來看你”。
“好,你路上小心一點,工作太累,就不要來了,有什麼事我再給你打電話。”
“嗯,那我走了。。。。。。照顧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