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談判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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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泯滅天良會墮入地獄不得超生,那世上又怎會有如此多的罪人。每當耳邊響起他人關於是非善惡的言論,陳天榮就會想到師父。仰不愧天,俯不怍地,衛滿鈞這一輩子做到了,可還是死於非命。這樣的一輩子,誰都不欠,卻會欠了自己。
    “大哥,大哥!”
    還未走進胡同,陳天榮就聽得身後傳來白宗飛的叫喊。他心裏一驚,便知道不好。按照原定計劃,在他邁出警局的同時,會有暗探知會白宗飛和兄弟們放了王樹材的妻女。那麼在這個時候,白宗飛應該在清理場子,而不是出現在這裏。他定了定神,回頭問道:“出了什麼事?”
    “上車再說。“白宗飛喘著粗氣將陳天榮推進汽車,發動了才解釋道:“我們的人被堵在了閘北的場子裏。”
    “沒鬧起來?”
    “沒有,但是人還在我們手上。”
    “放人比抓人還難?”
    “大哥。”白宗飛偏著頭說道:“來的人比我們對場子還熟,一上來直接把各個出口堵死,擺明了就是不讓我們放人。我問了,但沒見到他們管事的。”
    “自己人?”陳天榮皺著眉頭問道。人多關個一時半刻不要緊,要緊的是自己親自定下的計劃,怎麼會如此容易被人洞悉。‘青幫一條線,洪門一大片’嚴密的組織和傳承機構是青幫賴以生存基礎,難道在自己這裏出了紕漏?
    閘北是個不甚繁華,卻完完全全屬於中國人的地方。上海,隻有在這裏,才能安安靜靜解決中國人自己的事情。
    “陳先生,在下恭候多時了。”黑色禮帽下飄忽出一句話,言語溫和,不溫不火。
    陳天榮仔細看去,他在明公館見過這個人,好像叫阿忠。“不知明老板有何事,要用這樣的方式傳達。”
    “陳先生,我們老板讓我提醒您——你能在警察局擺上自己人,其他人也能在你身邊擺上自己人。”阿忠摘下帽子撣了撣,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
    陳天榮點點頭,問道:“明老板吩咐這麼多兄弟來,就是想告訴在下一山更比一山高?”
    阿忠笑著搖頭:“本是想找陳先生談談生意,但您的屬下似乎沒什麼誠意,在下就隻好把這裏堵起來了。”
    “明明是你——”
    “阿飛!”陳天榮斥退衝上前的白宗飛,卻不置可否,轉而問道:“如果我不想做這樁生意呢?”
    “您不會不想的。”
    “說說看。”
    “三鑫百分之五的利潤,換你一個承諾。”阿忠歪歪頭,頗有自信的說道。
    “三鑫公司可是壟斷了法租界的鴉片生意,據我所知,杜老板也隻是應允將其十分之一的所得讓渡給明老板。飛來橫財,我怕無福消受。”
    “陳老板隻要保證絲繭業同業公會的事情杜老板不插手,就沒什麼消受不了的。”
    “在下人微言輕,可能有負重托了。”陳天榮抓過賭桌上的骰子把玩起來,人生不過就是一場豪賭,贏家主宰乾坤。
    阿忠幹笑了兩聲,示意手下退開,說道:“明家的誠意已經擺在這裏了。既然大家都不想被人牽著鼻子走,為什麼不嚐試合作呢?”
    “我要周家藥業工坊百分之十五的暗股。如果明老板答應,從此鞍前馬後為他效勞。”陳天榮將白宗飛的驚愕盡收眼底,但上海醫藥行業,他一定要分一杯羹。
    “請陳先生現在隨我去見老板,他會答應您的要求。”
    “大哥!”白宗飛拽住陳天榮,請示將如何處置王夫人及小姐。
    阿忠見狀說道:“看來陳先生還有些私務要處理,我在門口等您。”
    “大哥你答應他幹什麼?”白宗飛心裏雖然對陳天榮的做法產生了質疑,但更多的卻是擔憂。“明仁不是善類,他的錢哪裏那麼好拿?”
    “他們能夠出現在這裏,也能夠讓我們從這裏消失。何況他最後一句話,確實打動了我。”陳天榮拍拍白宗飛的肩,低聲說道:“阿飛,我能一輩子看一個人的眼色,但不能一輩子看所有人的眼色。你和你姐姐,也一樣。”
    血脈是所有人的羈絆,看得再淡,也是看在眼裏。白宗飛也會為了姐姐無條件的支持陳天榮,就像王樹材會為了妻女放了陳天榮。陳天榮看到了這一點,明仁也看到了這一點,可看到了,不意味著能夠逃脫。
    當然,如果套用中國人“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的古話,這場對弈中明仁就輸了先招。陳天榮現有的羈絆,不過是白安琪,一個連他妻子都算不上的女人。而明仁的羈絆,是明義,和整個明公館。
    正如此時,陳天榮氣定神閑的坐在汽車中等待談判,明仁卻在公館中忙得焦頭爛額。一麵是同業公會成立在即,各項事務必須擬定章程議案;一麵是歸國半月驚魂未定的幼弟,尋醫問藥他必須親自過問。
    即便如此,陳天榮推開厚重的雕花木門,看到的依然是帶著悠閑笑容等候多時的明仁。明公館的書房,溫暖的歐式壁爐設計讓人心安,隻是牆壁上掛著的潑墨山水圖在冬日陽光的映襯下,有些蕭瑟。
    “想不到明老板喜歡這般蕭瑟光景。”
    “想不到陳先生喜歡醫藥行業。”明仁轉動著指間的鋼筆,看傭人為陳天榮端上茶水,回應道。
    陳天榮嗅了嗅氤氳起的水霧,微微笑著說道:“本來不喜歡的,倒是明老板提醒了我。眼下這個時局,要多些活下去的資本。”
    “想不到陳先生還是個風雅之人。”明仁不經意發現,陳天榮是茶道上的行家裏手,故由此感慨。
    “祖上也出過些讀書人。不過到我這裏,隻能是附庸風雅了。”陳天榮點頭,似乎並未拒絕明仁的稱讚。
    “好一句附庸風雅。陳先生的條件我答應了。”明仁甩掉筆帽,飛快的在信箋上寫下一行小楷,遞給陳天榮並說道:“口說無憑,立字為據。陳先生收好。”
    “謝明老板,我會履行我的諾言。”
    “不過我還是有兩件事要告訴你——”聽完陳天榮的致謝,明仁收起了臉麵上溫和的笑容。
    “您請說。”
    “第一:我不希望杜老板知道這件事情。”
    “阿榮隻是聽從杜老板的安排,暫且在明公館保護明公子的安全,直到他完全熟悉與青幫的業務往來。”
    “第二:上海灘朝不保夕,一旦陷入東北的境遇,即使你手上握著醫藥,也未必能保住性命。”明仁說這句話,純粹是為了感激他救過自己的弟弟,給一個善意的提醒。事態都發展到了這一步,日本於中國而言已不僅僅是蔣百裏先生所謂的假想敵。這樣殘忍嗜血的敵人站在對麵,誰都不知道未來的上海會不會落得旅順的下場。
    “上海失守,南京就會隨之淪陷。當時候,各安天命。”陳天榮點頭,他救不了這個國家,也不會借國難大肆斂財。
    “這段時間你要做的事情很簡單:一是讓教阿義認清上海各方勢力現狀,二是好好休息。”既然交易達成,明仁自然可以以上司的身份對陳天榮發號施令。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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