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後，崩。
    所有人刹那無聲，身邊侍立的人斂著眉使勁低了頭，哀戚的表情下掩蓋著驚恐。
    殷明章不知所措地小聲哭了起來，她成熟的靈魂無法承受這樣的死別。
    大家現在看起來都不快樂，但是並沒有人會和她感同身受。她一直都懂得這個道理，所以有時候隻肯一個人默默悲傷，不願將自己的傷感現於人前。但現在卻什麼都顧不得了。
    殷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將這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抱過來，隻是下意識覺得應該，應該讓這孩子看看，生她但是沒有辦法養她的母後最後一麵。但是當殷明章原本已經稍稍張開的臉皺成了一團，小聲嗚咽著，像是不想擾了她母後安寧把大半哭泣的聲音咽下，還是有點後悔了。
    要是躺在床上的人還能夠知曉，該會有多心疼啊。
    這是他們期盼已久的孩子。原本應該有最輝煌無匹的未來和無所畏懼的底氣，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哭得委屈。
    “不要哭了。”殷王幹巴巴地哄著。
    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的殷明章被小心翼翼轉過來，又重新抱回懷裏。整個人靠在這個貌似也不是非常靠譜的爸爸懷裏的時候，她心裏是有點絕望的。
    媽媽沒了。爸爸一天也見不到幾回。世上有那麼多的人父母雙全，為什麼單單她每次都這麼倒黴。
    殷明章沒有勁的手攥成一顆小球，揪住自己的手心，也算不上頂頂的哀傷，因為這個生下她的母親並沒有相處照顧的熟稔和情誼。她隻是忍不住為世事無常，為難得圓滿，為圓滿的不長久而使勁哭泣。
    小孩子的淚腺多發達啊，殷明章的淚水是流得源源不斷，成功將哄孩子還不是很熟練的殷王煞到了。
    “別哭了。”凶巴巴的語氣，但是就算是哭得迷糊的殷明章也可以聽得出來，裏麵到底是有幾分心軟幾分強裝。
    殷王是真的應付不來這種情況，他從來沒有這樣手足無措的時刻，因為手中抱著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她有足夠的理由任性，喜歡做什麼就去做，想要怎麼樣也都是隨意，沒有人會對她苛責強求。而這一瞬間對她來說又顯得多麼殘忍啊，她還什麼都不懂，卻不得不為這無法阻擋的死亡而戰栗，被不詳且不幸的凶光籠罩，失去庇佑她的母親。
    於是殷王動作是無措的，心裏是煩躁的。可是偏偏礙於一點點遲來的憐惜，硬撐著沒有立刻將人丟給宮人去哄。
    但是，除了這兩句幹巴巴的話，再多也沒有了。
    索性殷明章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好歹還是知道哭鬧的小孩最是令人不喜，於是也隻是自己抽噎。
    冷著臉站在已經去了的王後床前的殷王，還算是耐心地抱著殷明章，靜靜地陪了一會兒，也是全了多年夫妻的情誼。
    太殷的王後，永遠不可能長久空缺。死後哀榮也比不上真心片刻陪伴，至少這一刻的陪伴，是屬於殷王的真心。
    不論這真心是隨著她的死去而逐漸被淡忘被取代，還是在記憶中變得更加美好無暇。至少在此刻，它庇佑了年幼的殷明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