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是沒有按照他的意思搭公車回去，張天豪的車暫時停靠在餐廳的路邊，站在車旁，周遭是高樓霓虹，鋼筋混凝土鑄造的城市總透著一股冰冷，和老家的完全不一樣。
    上了車，張天豪問我：“小哥兒，去哪？”
    我沉默了數秒，回道：“去江邊。”
    “得嘞。”
    車子穩穩地往濱江路駛去，一路上也沒誰說話。下了車後站在江邊吹風，看著不遠處線條流暢的跨江大橋上車輛來來往往。
    張天豪鬆了鬆領帶，說：“剛才那個帥哥是你朋友？”
    “何止是朋友，”我說，“他是我親戚。”
    “噢，原來如此……”
    過了會兒張天豪又問：“小哥兒，有個事我不明白。”
    “說吧。”
    “小哥兒，你實話跟我說吧，我朋友到底還有沒有救？我這邊也好有個心理準備，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隻能說我盡力，看他造化，你也不是不知道他的事，因果報應，我家的寶貝都不保他，隻怕我一旦幹涉其中，就難出來了。”
    他沒接話，把煙掏出來正要點，我就勢說：“也給我一根。”
    他幫我把煙點上，我吐出煙圈，好煙不嗆，味兒也好。
    張天豪一張嘴，煙霧被江風吹散，目光放空：“我還以為你不抽這玩意兒的。”
    叼著煙：“比較少，我還想多活個幾百年。”
    張天豪笑了一聲：“貪心。”
    “是吧。”
    “明明是凡人之軀，可還是很多人想要長生，做不老不死的怪物有什麼好的，我覺得啊，人生就應該及時行樂，有得玩就玩，有吃就吃，活那麼久當身邊的人都一個個離開，那種痛苦怎麼個忍受。”張天豪慢悠悠地說著，半眯著眼睛，目光迷蒙。
    我彈掉煙灰，說：“每個人追求的都不一樣，像我們這樣的就該聽天由命，生老病死乃常事，也不奢求什麼，一家人平平安安就行。”
    “是啊，平平安安，”張天豪歎了一聲，“像我賺錢也是為了玩兒，畢竟錢是永遠也賺不完的，過個兩三年再穩點就放手給他們去做，我就偷個閑過了這輩子。”
    “行啊，到時候別忘記我就成。”
    “好說……誒？你家那古董鋪也賺了不少吧？”張天豪看向我的時候大眼閃著光。
    “還行吧。”
    “你不得繼承家業？”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沒個準兒的。”我家那鋪子是從我爺爺開始做的，如今在我老爸手上也經營得有聲有色，耳濡目染，到我這代高家古董鋪在行業裏也有點的名聲，雖說有些交易也不幹淨。
    高家古董鋪裏邊擺的東西，價錢屬於中下等，好東西都是收著的，能摸到我們店裏的人都知道高老手裏出來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東西。
    回到我家小區樓下的時候已經快到十二點，在路燈的光亮下隱約見到有個人在樓下站著，身形熟悉。
    待我看清人之後，心咯噔一下——
    是高曉博。
    我下車，問他：“你怎麼來了？”
    他邁著大步朝我走來，黑著個臉，目光淩厲，那股氣場誰靠近都得慫幾分，他徑直走到車邊一把打開車門！
    “你、你幹嘛呢！”我叫道。
    他大手一扯，從車後座憑空拉出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跟變戲法似的，他拽住那女人的頭發，女人跌跌撞撞地被拖著，他一把將女人甩趴在地上，力氣極大。
    “我警告過你了，再讓我見到你定要你永不超生！”高曉博怒氣大盛，咬破手指作勢就要做封結。
    女人驚慌地抬起頭，一張血肉模糊的臉，它淒慘求饒：“高人，我實屬無奈！請高人在放過我一次！高人！”
    看到女人，不，是女鬼在地上磕頭，我這才知道原來這東西一直跟在我們身邊，現在跟到我家樓下來了，難怪高曉博會如此生氣。
    我把高曉博的手壓下：“等會兒。”
    “滾一邊去！”高曉博的眼神跟刀子一樣鋒利。
    被他這一赫，我悻悻地站到一旁。
    他將血在手掌上快速畫出五雷轟頂，任由女鬼如何求饒都無動於衷。
    女鬼見此，原本柔和眼神變得惡毒，一眨眼便要撲向我，那目的很明顯，它是想要我的肉身。高曉博估計早已清楚它的預謀，指風一掃，那血珠甩在那女鬼身上，隻見眼前一陣火花噼裏啪啦地灼燒女鬼，那女鬼淒慘的叫聲快要刺破耳膜，最後實在承受不住被彈飛、撞在一旁的牆上。
    “特麼的……”看到它呻吟著朝我們爬來，喉嚨咯出黑血，怨毒地看著高曉博，我忍不住低罵了聲。
    高曉博氣未消，見此走上前去扯住女鬼的頭發提起來，女鬼奮力掙紮，也掙不開高曉博的虎爪，隻見他兩指一點那邪祟的眉心，女鬼立即疲軟下來，垂著胳膊、耷拉著腦袋直直站在原地。
    我趕緊離它遠遠的，走到高曉博旁邊，合著車上的張天豪已經嚇傻了，沒敢下車。
    過了一陣子，張天豪才下車，倒是出乎我意料的淡定，他走到我旁邊，問：“我車上不會還有吧？”
    高曉博雙目冷厲地看了張天豪一眼。
    剛想回答張天豪就被高曉博攥住後脖頸，摁在車上，背部撞在張天豪的車，連帶傷口都疼了。
    吞咽一口唾沫，給自己壯壯膽：“我跟你說這不關我的事兒。”
    高曉博大手鉗住我的臉，怒火直逼我的雙眼：“是不是被鬼上身感覺很爽？你以為你是有幾百年陽壽可以耗？都讓你在家那兒也不去，為什麼不聽總要逆我意！非要揍到你連床都下不了才懂得聽人勸？你他媽的什麼時候才能讓人省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