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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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蘇子衿已在恪王府混吃混喝七八日了,每日就在王府好吃好在,有時和其他公子哥們去馬場跑幾圈,有時又隻是呆在恪王府的書房裏看一整日書,晚上便和衛恪在棋盤上殺一場,或是兩人坐在花園裏小酌幾杯。。。總之日子過得好不快活,儼然半個王府主人的樣子,絲毫沒想起回家這碼事來。這天晌午,蘇子衿正躺在庭院裏藤蘿架下的搖椅上納涼,一旁放著冰塊,福氣輕搖扇子,涼氣便一絲絲的傳過來,衛恪跨進院門時看到的就是蘇子衿正同一隻吃飽饜足的乖貓一般倚在那裏,衣襟半開,頭發也蓬蓬的,慵懶之中透著一股別樣的風情,衛恪愣了一會兒,倒是福氣眼尖先發現了他,趕忙邊推了蘇子衿起來邊問安,蘇子衿一見衛恪回來了,一骨碌爬了起來幾步跳過去伸手掛在衛恪脖子間調笑道:
“官人可回來了,等的奴家好心急啊。。。哈哈哈哈哈。。。”
衛恪被蘇子衿的怪模樣逗的一陣惡寒,一把將這粘人的家夥拖拽下來,邊往房裏走邊說:
“說起來也這麼些日子了,蘇大人想必也沒那麼生氣了,你且去同蘇大人認個錯吧。總歸蘇大人是你的生身父親。。。。”
蘇子衿一聽這話便覺不爽,隻覺得衛恪是要趕自己走,不由得一陣氣悶,心想這衛恪可真是酒肉兄弟,才來了幾日便要趕自己走,可心裏又轉念想,衛恪收留自己那麼久已是不易,自己實在不好得在死皮賴臉賴在這裏不走,雖然回家肯定是不願的,但這現下去哪裏找個住處卻也是個大問題,腦子裏一時間天人交戰,平日裏妙語連珠的一張嘴這下反倒一句都說不出來了。衛恪看蘇子衿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就料想他是覺得自己在趕他走,無奈的賞了蘇子衿一個爆栗說道:
“你想什麼呢,本王這不是要趕你走,隻是蘇府差人來問你的消息好幾次了,加之本王這幾日便要啟程去東紇查看今年各商行的賬目,這一來一回沒個十天半個月的可回不來,你若不怕一個人在這王府無趣,你就好生在這養著,這恪王府雖不大,可養個蘇子衿還是可以的。。。”
蘇子衿一邊揉著腦門,一邊在消化衛恪說的話,心裏想著蘇府差人來打聽自己的消息,想必父親還是念著自己的,心裏說不感動是假的,又想著姐姐過幾日便要進宮了,以後想見也就不那麼容易了,現下回去也不是不可以,但嘴上還是不鬆氣,嘟嘟囔囔的道:
“你堂堂一個王爺,不思朝堂之事也罷,還去學人家經商,也罷,既然你不在小爺我就先回家幾日,待你回來再聚。。”
衛恪看著蘇子衿那一副言不由衷的樣子,著實想笑,便一邊忍笑一邊召喚管家來幫蘇子衿收拾行李。
蘇子衿的東西也沒多少,不一會兒工夫就收拾妥當,蘇子衿便騎著當日出走時的馬兒回府去了,一路上盤算著應當怎樣和父親好好相處,心裏惦記著自己離家這些天姐姐入宮的事情有沒有打理好,不一會兒就到家了。先去自己住的院子裏把東西收拾好,隨即去找了姐姐。蘇蓁這些天一直為蘇子衿擔憂著,現下看他回來了才放心,蘇子衿同蘇蓁說了這些天自己在王府,一切都很好,抬眼看蘇蓁,卻是撞進她眼裏深沉得化不開的憂鬱,蘇子衿何嚐不明白,姐姐定是擔憂進宮後自己無人照拂,擔憂自己總是同父親爭執,擔憂自己受三娘的氣,但為了給姐姐寬心,他隻得故作無謂道:
“姐,你不必擔心我,再怎麼樣我還是蘇家的兒子,爹必不會薄待我的,倒是弟弟擔憂,你這一入宮門深似海,往後必將步步為營,這真的是你要的嗎?!”
蘇蓁輕撫弟弟的頭發,長歎一聲道:
“我身為蘇家的女兒,往後的路早就不是能如我願的了,父親的心很大,我就算今朝不入宮,明日也未必能嫁得心上人,況且我也唯有進宮以報他養育之恩,今後的路,且走一日算一日罷了。倒是你,切莫再與父親交惡,等日後你考取功名自立門戶了倒也罷,要知道現今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
蘇子衿不願一回來便討論這些讓人沮喪的事情,便趕緊岔開話題,說說這些天自己是如何的快活逍遙,也讓蘇蓁緊皺的眉頭放鬆了些,姐弟二人正聊得興起,門外傳來小廝的傳話聲:
“少爺,老爺吩咐讓您現下去書房一趟。”
小廝說完就匆匆走了,蘇子衿雖覺得掃興,轉念又想,自己離家多日,回來理應去給父親問安,便也沒多說什麼,去了父親的書房。
去到書房門前,看見父親正背對著門口負手而立,好像正在端詳著牆上的字畫,蘇子衿輕叩門扉,蘇父聽到後轉過身來,看見是蘇子衿也沒什麼反應,隻是淡淡的道:
“既曉得回來,那還是孺子可教也的。進來坐吧。”
蘇子衿沒說什麼,進去坐下之後便一言不發,等著父親訓話,表麵一副溫馴知錯的樣子,實則心裏想著的卻是懶得與父親再生爭執,免得又惹姐姐擔心。而蘇父卻以為是這些天蘇子衿在外麵過的不如意而挫敗,反而有些得意洋洋起來,慢條斯理端起桌上的茶小口小口嘬著,一時間父子二人誰都不說話,隻是蘇父的眼神時不時在蘇子衿身上停留片刻,似笑非笑的樣子,像是在盤算著什麼。蘇子衿卻十分厭惡這樣考究的目光,仿佛暴雨前的空氣,濕噠噠的黏在人身上,讓人喘不過氣來,過了一會兒,蘇子衿終於眉頭微皺,隱忍道:
“父親這邊若沒什麼事子衿便先回房了。”
蘇父卻並不接話,反而問道:
“你母親也過世有十餘載了吧。”
蘇子衿一愣,不知道父親突然和自己提起母親是何用意,隻得木木的答道:
“回父親,母親已過世十六載了。”
蘇父放了茶碗,走到蘇子衿身邊,略顯生疏的輕撫蘇子衿的頭發,動容道:
“光陰真如白駒過隙,片刻不留啊。轉眼你和蓁兒都長那麼大了,為父現在常常覺得你和蓁兒的小時候,仿佛就在昨日。”
蘇子衿呆住了,不知道父親這是什麼情況,怎的突然說這些,難道是自己離家的這幾日,父親對自己太過想念,勾起了父親對自己和姐姐的一點愧疚,難道父親是轉性了,還沒等蘇子衿找到個合理的解釋,隨後蘇父說的話,卻幾乎讓蘇子衿血濺三丈
“蓁兒擇日便要進宮侍奉皇上去了,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你母親在天之靈,想必也是希望看到你們都各自成家的,這幾日,為父也想了很多,是時候為你物色個好姑娘了。前些日子,咳。。。這個。。。左將軍凱旋回朝,為父得知左將軍家的千金恰與你年紀相仿,便托人將為父這個想法說與左將軍,將軍也是爽快之人啊,這便也同意了,正好你回來了,之後就好好準備準備吧,這幾日便隨為父去將軍府上拜會左將軍,當然。。。這事若早日成了,也好告慰你母親在天之靈啊。。。。”
蘇子衿聽完父親一派偽善的胡言亂語之後,氣得整個人都微微發顫,且不說父親假借懷念母親之名義來逼迫自己成婚,就說這左繼遷根本就是打了敗仗當縮頭烏龜逃回盛京來的,父親此時叫自己娶了左家的女兒,分明就是在借機拉攏,真是將他們一雙姐弟毫不浪費的利用了,姐姐去博取聖上垂愛,自己替他保證軍權在握,想到這裏,蘇子衿對著父親的最後一絲幻想也破滅了,也聽不進父親後來又說了什麼,隻抬頭看著父親那張算計的臉和被利益俘獲的雙眼,覺得父親仿佛陌生人一般,蘇子衿閉了閉眼睛,強自鎮定下來,像下定決心似的輕輕道:
“那便聽父親安排吧。。。”
說完也不看父親狂喜的樣子,起身出了書房向自己的小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