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穀槐自覺沒有什麼胃口便直接回了房間，一推門便楞住了，尉遲缺金側身躺在上麵整暇以待。他一手拄在枕頭上，一手繞著床帳上垂下來的流蘇。領口敞開著，隱約可以看見裏麵白色的褻衣，腦袋一點一點地像在打瞌睡。
    聽見開門的聲音，他睜開惺忪的眼睛，微皺著眉似是不滿有人攪了他的美夢，隻不過在看見來人是夜穀槐時，眼睛亮了一下，睫毛閃閃，示意他過來。
    可惜的是夜穀槐此時並沒有心情去計較這人的不請自入，像是完全沒看見他一般，自然地做著自己的事。關上房門，取下麵具，濕了塊手巾洗去臉上的灰塵，隨後把那方硯台拿出來仔細地端詳著。
    屋子裏一時安靜極了，在這個過程中尉遲缺金換了好幾個姿勢，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他，可他就是不過來也不說話，最終尉遲缺金翻了個白眼，敗下陣來：“咳咳！夜小廝你回來了，剛才那人你和他認識？”
    夜穀槐不理他，他就動了動已經麻了的半邊身子，遝拉著鞋子走過去，沒好氣地說：“這麼大個美人躺在那裏你都沒反應，你真沒意思。”
    夜穀槐眼睛都沒移開地道：“要麼出去，要麼閉嘴！”
    尉遲缺金當然哪一樣都不會選：“似乎你忘了一件事，你現在站著的地方是本少爺我的！你手上拿著的東西是本少爺花錢沒回來的！你趾高氣昂個什麼勁兒！”
    他奪過他手中的東西，上上下下，裏裏外外，仔仔細細看了個遍，說道：“我坐看它隻是方硯台，又看也是方硯台，怎麼看都是方硯台。”
    被人搶去了東西本來是不滿的，但想起尉遲缺金無條件地信任他把東西買下來的事情，不管出於什麼目的，也發不起火來了。
    “這本來就是我家的東西。”
    “……”尉遲缺金是心思十分活泛的人，這句話所包含的信息量很大，但重點很容易抓到，立馬說道：“不可能。”
    尉遲缺金把硯台還給他，嚴肅地說道：“據我所知，顧丞相是個專情的人，家中隻有一個正妻，子嗣隻有一兒一女。顧相幼時便是孤兒，家中無甚親戚，幸而他天賦異稟，並且得遇霧雲山雲曦真人這個大恩人，將他撫養長大，一身才華才得以施展。去年六月，在七王爺篡位之前，他一家三十六口便被殺害。所以，他不可能還有什麼親人，你既不可能是他的兒子也不可能是他的侄孫，你到底是誰？”
    夜穀槐心中滯了一下，道：“三十六口……連我自己都不清楚了……”
    他用悲傷的語調呢喃著，走到窗邊，望著黃昏時似血染紅的天空，閉了下眼睛，說道：“我知道你肯定調查過我的身份，你不信我是無可非議的事，有些事我不能說，但日後有可能我會慢慢告訴你，接下來我要說的事算是我跟自己賭一把，如今我隻問你一句：你可願信我一回？”
    夜穀槐轉過身來，目光堅決地望著他，尉遲缺金看著跟窗外景色融為一體的他，默默地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