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婭茜？”我不由得提高了聲音，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對呀，就是人家啦。”徐婭茜的嬌笑聲從話筒中傳過來，我厭惡地皺了皺眉頭。
    “怎麼，吃醋了？”徐婭茜幸災樂禍，“孟海洋現在就在我家，確切來說，是在我家的衛生間，洗澡！”
    我仔細聽了聽，話筒裏很安靜，隱約有電視發出的聲音。我突然感覺胸口一陣發堵，二話不說掛掉了電話。
    之後，我發了一會呆。
    這是什麼情況？當初孟海洋和徐婭茜鬧得老死不相往來，怎麼孟海洋又會出現在徐婭茜的家？
    我和孟海洋以及徐婭茜是四年前在一家密室逃生俱樂部認識的。
    那個時候我熱衷於玩各種密室逃生，在某個密室逃生俱樂部的微信群裏認識了一幫同為密室逃生發燒友的同道中人。有的時候我們會隨機組團去破解某一個密室或一起玩遊戲，期間慢慢形成了相對比較固定的團隊，其中兩個隊友就是孟海洋和徐婭茜。孟海洋是密室逃生的忠實玩家，徐婭茜對此毫無興趣，隻是為了迎合孟海洋的喜好。通常孟海洋和我們負責破解謎題，徐婭茜負責裝傻賣癡，各種尖叫嬌喘花容失色投懷送抱，偏偏這幫腦回路被荷爾蒙填平了的男人就吃這一套。大概他們以為徐婭茜撲到他們懷裏的那一刻，他們是綠巨人超人金剛狼等拯救世界的大英雄的合體吧。
    我對此嗤之以鼻，隻有女人才最了解女人。
    我和徐婭茜相互看不上，她來自水星，我來自水泥星。我們倆的關係一直不鹹不淡，僅止於見麵打個招呼而已，不到萬不得已，雙方都自覺避免進一步的接觸。直到兩年前，這個白癡女人莫名其妙地開始懷疑我和孟海洋之間的關係。
    我簡直不明白她那強大無比的邏輯是怎麼推論出我和孟海洋之間有奸情的，因為我們除了組團玩密室逃生之外，私下幾乎沒有任何交集。後來這奇葩女人為了她那莫須有的第六感，不但經常來我的谘詢室吵鬧，在網上各大論壇發帖子抨擊我本人和我的谘詢室，致使我的谘詢室瀕臨倒閉，還不知道怎麼去孟海洋的母親那裏煽風點火了一番。於是受到蠱惑的孟海洋母親，就像狗血電視劇裏上演的劇情一樣，帶著巨額支票來到我的谘詢室，當著我的谘客和助理的麵，把那我一輩子都賺不來的支票甩到了我的臉上，讓我這個灰麻雀帶著支票有多遠滾多遠，永遠不要接觸她那公孔雀一樣高貴的兒子……
    最最要命的是，和我一起組團玩密室逃生的隊友們，在徐婭茜的挑撥離間下，都開始漸漸疏遠了我這個攀附權貴的不要臉的小三。
    孟海洋起先並不知情，一直到大家開始瞞著我進行活動，他才發覺異常。當然，被他心目中的傻白甜女神徐婭茜徹底迷住了的孟海洋，也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一直到有一天，我把所有事情連帶我偷偷錄下來的視頻語音全部都當麵甩在了孟海洋臉上，其中包括我幾個月來調查到的徐婭茜出軌的證據。而且，她出軌的對象不是一個人，且其中還有孟海洋的狐朋狗友!
    從此之後，這對狗男女分道揚鑣，而我單方麵徹底決定和孟海洋斷絕聯係。不管孟海洋再怎麼道歉，我也從沒打算原諒他。誰說過傷害了別人之後，隻要道歉就一定要被原諒的？我不會假裝是聖人，也不屑於和被外表輕易蒙蔽了的愚蠢男人打交道。
    這也就是為什麼，當我再度聯係到了孟海洋，他會對我的指使言聽計從，因為他對我一直心懷內疚，我也因此理直氣壯地讓他出錢出力。開玩笑，當初那張天價的支票我都撕了，雖然撕的時候我的心其實在瘋狂滴血！現在，孟海洋隻是付出這麼一點時間精力，以及隻相當於當初支票上一個零頭的金錢，哪夠彌補我幼小的心靈那巨大的創傷!
    難道才過了一年多，孟海洋已經忘了頭頂上的那片寬闊的環保色大草原，重新又吃回頭草了？
    敲門聲傳來，小葉子開門提醒我，谘客已經到了。我隻好終止了我的胡思亂想，把手機調成靜音，努力把思維集中到谘詢中來。等谘詢結束之後，手機上已經有五通孟海洋的未接來電和兩條微信。
    “別誤會，我來徐婭茜家是有重要的事情需要核實。”
    “給我回電話！”
    我撇撇嘴，還是按下了通話鍵，沒想到孟海洋給我掛掉了。
    我忍著氣把手機扔到一邊。
    這就是男人，口是心非的男人。
    我還沒生完氣，谘詢室的門開了，孟海洋快步走了進來。
    我冷笑一聲：“呦嗬，孟大公子，你還舍得從徐婭茜家出來啊。”
    孟海洋的臉色卻異常嚴肅：“雷伊，我記得你在小黑板上寫過這幾個月你遺失的小物品，其中包括幾個玻璃彈珠對嗎？”
    我心中一顫：“你的意思是……”
    “沒錯。”孟海洋攤開一直握著的雙手，手中赫然是我曾經遺失掉的那幾個玻璃彈珠。為什麼我那麼肯定那就是我的玻璃彈珠，因為上麵有我最近用記號筆寫下的數字！一共五個，大些的壹貳叁肆伍，一個不多，一個不少。那風格抽象的字體，水平直追三年級小朋友，一看就是出自我的筆下。
    我愕然地伸手接過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孟海洋坐在沙發上喘了一口氣：“徐婭茜突然打電話來，說她最近晚上睡覺的時候，總是聽見家裏有珠子掉落到什麼地方的聲音，很害怕。她說想來想去，隻有我能幫她，讓我看在過去的情分上，去她家看一眼。我想到你的小黑板上記錄的遺失物品，又知道你很討厭她，所以我才決定自己先過去看看情況。然後，我找遍了她家，最後在她家床下找到了這些……我聽見她跟你通話的時候說我在她家衛生間洗澡了，其實我隻是洗了洗手而已。你千萬不要誤會，要不是為了你，我一輩子都不想再見這個滿嘴謊言的女人了!”
    我心不在焉地盯著手裏的玻璃彈珠：“你跟她見不見麵，是不是在她家洗澡，或者做愛做的事，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隻是覺得，真是太詭異了，我的玻璃彈珠怎麼會跑到她家去！”
    “呃……”孟海洋想說什麼，半晌又沒有動靜。
    我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孟海洋搔搔頭：“你打電話找我，究竟什麼事呢？”
    我把玻璃彈珠仔細收到包裏，跟他說了我的計劃：“我打算從受害者家屬那裏入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孟海洋抱著胳膊咬著手指，斜睨著我：“為什麼又是我，我能拒絕嗎！”
    “你說呢！”我叉腰怒吼，“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孟海洋忿忿地離去，我知道用不了兩三天他一定能把事情辦妥，之後我就可以開始我的計劃了。暫時鬆了一口氣，扭頭看到小葉子正在那裏發呆。
    “怎麼了？”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又和楊雲峰吵架了嗎？”
    小葉子回過神來，揉揉眼睛：“昨天晚上，我把我給你聽的錄音都放給楊雲峰聽了。他聽完之後，臉色陰沉地可怕，一言不發地就回家了。之後，他的手機一直關機，到現在都聯係不上。我有點擔心，不知道會不會發生什麼事……”
    我拍拍小葉子的肩膀：“該來的總會來的，別想了，走吧，我請你吃飯！”
    楊雲峰和他母親之間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是我喜聞樂見的。因為他們家庭內部隱藏的可怕矛盾如果在小葉子嫁進去之前爆發了，無論結局是什麼，對小葉子絕對隻有好處沒有壞處。這話我並沒有對小葉子說，我怕她按捺不住，會主動攪進這趟渾水裏。
    小葉子一邊走還一邊愁容滿麵地嘟囔：“我有種很不好的預感，或許我和雲峰真的緣分要盡了。如果他為了我離開了他母親，這不是我想要的。但如果他選擇了他母親，拋棄了我，我也接受不了。唯一的共贏局麵就是我能和他母親和平共處，但我知道這是最最不可能的……”
    “你想多了。”我冷冷地說，“根本就輪不到你來選擇。”
    小葉子頓住了腳步，半晌才抬腳跟上來，再也不說話了。
    我看了一眼她那仿佛麵臨世界末日般的小臉，歎了口氣，摟住她的小肩膀：“我們這一生，會遇到太多的事情。而其中我們能改變的，隻是極少極少數。所以，別想太多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隻要順著你的本心做出選擇，並能在一定程度上預見後果，且有承擔的勇氣，就夠了。”
    小葉子咬著嘴唇，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點點頭，吸了吸鼻子：“那麼，雷伊老師，能請我吃幹鍋牛蛙嗎？”
    我撲哧一聲笑了：“小吃貨！”
    天色已晚，已經日漸茂密的樹葉都在夜風中搖曳，指向陰沉沉的天空。我深吸了一口氣，似乎聞到了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
    

    作者閑話：

    命運就是一個環，如環無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