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起床，樂歸打了井水洗漱後就往外衝，門前撞翻一人，正是先前送飯，去而複返的小廝，他扶起人，陪笑道。
    “正打算找管家去，卻先撞了小兄弟。”那小廝拍了拍膝蓋上的泥，見他笑，也沒惱，隻朝裏頭喊。
    “樂小子！少爺讓我領你去書房…樂小子…”見他欲再喊，樂歸拉住人。
    “小兄弟，我就叫樂歸。”小廝摸了一下腦頂，靦腆道。
    “這就走吧，先忙著送飯，險些忘了這碴兒，耽誤了些時辰。”樂歸點頭，跟著他穿過長廊往東院去。
    東院布局頗大，昭熙堂、淨初池，明淨齋、馨苑等皆配有耳房。小廝領著人一路走過，未達盡頭便又折進了寬巷，寬巷末端是一片林子，入得幽徑，隱約可見三間敞房盛開於繁花中。
    朱紅匾額‘悅顏’二字神采飛揚。左側房，沈鐵翼坐於案後，昂首書中。
    “少爺，人帶來了。”小廝說完，朝樂歸吐了舌頭，遞眼示意書房那人凶悍，樂歸瞧他尚不到十二歲，臉肥，眼大，頗有幾分可愛。
    “喂，怎麼稱呼你呀？”樂歸見裏頭人沒作聲，憶起昨日那張不耐煩的臉，也不敢跨進，隻悄悄問身旁小廝。
    “丁豆。”臉紅了，丁豆也覺得這名字不甚好，單名單姓喊更是糟糕，通常他都連名帶姓一起介紹。樂歸笑了笑，眼底全是善意。丁豆朝裏瞧了瞧，嘴角微嘟，心底隻道這樂歸怕是極不受主子待見。
    “滾進來！”丁豆推了反應不能的樂歸一下，樂歸踉蹌兩步方走穩。沈鐵翼放下書，冷眼瞧著立在案前的人，舉起麵前契書，遞給樂歸。
    “瞧好，簽字，交錢。若有別的念想跟守門處登記冊上畫押，隨時歡迎搬家。”樂歸尚逐字逐條瞧，聽得此言，胸口一滯，匆匆瞧了末尾一條：以上無異議，交錢百文，畫押簽字。庚申年己壬辰月戊戌日。
    樂歸猶豫著從懷裏掏出最小塊碎銀放桌上。沈鐵翼拾起小丁塊瞧了，咬一口，拉開下方抽屜，從裏捧出銅錢，三五枚一堆的趕到一旁。
    “百文，記住每月按時交錢，否則可沒這便宜撿。你一無身份，二無功名，好在是我表弟，我這才通融一二。百文隻管吃住，不管其他用度。”銅錢連同小丁塊碎銀一起嘩啦刮攏入屜，沈鐵翼上了鎖，瞧愣在書案前的樂歸。
    “怎麼？這錢你不要？一粒飯那也是一粒飯，一枚銅板那更是千分之一兩銀子。”沈鐵翼甚是不耐的將剩在桌上的銅板刮到樂歸跟前。
    “你若無事，便自行離去。”沈鐵翼取過先前放一旁的書，繼續瞧。樂歸回神，拾起桌上五十文，拿上一紙契書，出了“悅顏”，長籲一口氣，暗自慶幸未出生前父親便接他母子二人離了這沈府，不然被舅舅也養成這般當真是無人能忍，也難怪他娶不得美嬌娘，千金聘禮，豈不是要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