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青山間的日頭不知何時已升得老高，此時此刻正是個一日之際在於晨的時候。
    方才還相談甚歡的兩個人，心有靈犀似地一聲不響騎馬往前走。
    然而這樣突然不說話，席卷而來的寂靜，叫彼此生出了無限焦慮與倉皇來。
    雲懷修不著痕跡地放出一點餘光，那餘光攀上趙念的肩頭，滑過細白的脖頸，順著精致小巧的下頜，最終落在趙念柔嫩通透的臉頰與鮮紅水潤的嘴唇上……其實他不是沒聽說過元洲趙王府的世子是個很好看的孩子，可之前沒把他的“好”看在眼裏，如今卻是突然看了出來，覺得他生得俊俏秀麗，隱隱約約地有一股子曖昧勁兒。
    趙念有所知覺似地，也忍不住側目看向了雲懷修。
    二人的目光甫一接觸，都嚇了一跳。
    趙念立刻就扭過了腦袋，嘟嘟囔囔地摸著鼻子，傻笑著不說話。
    雲懷修看著這樣的趙念，一顆心像是坐上了一個秋千，從青山綠野蕩上了無垠藍天。雲懷修捫心自問，這樣的感覺，仿佛多年不曾有過了。年少尚未從軍之時，隱約有過，那似乎是在佳節夜市的長街上，又似乎是在蜿蜒河燈簇擁的花船間，總有個美麗影子是叫人不能輕易忘懷的。
    咯噔，咯噔。
    胯下的馬匹應聲停住了。
    趙念一時不妨地往前一衝，這才發現二人已經走到營地前了。
    原本挺長的一條路，怎麼一下子就走到頭了？——趙念有些費解地摸了摸下巴。
    “世子。”
    趙念循聲向下一看，隻見是雲懷修站在馬下，抬頭衝他露齒一笑，“之前不是說高麼，自個兒能下得來麼？”
    雲懷修不笑還好，這一笑，趙念也不知為何就口幹舌燥地想咽口水，“呃……能。”
    “能啊？那你下來。”雲懷修退開了一步。
    趙念顯然有些猶豫，他上馬上得不錯，可下馬下得真叫一個滑稽難看醜，每回都得子符在一邊托扶才順溜，要他這會兒在雲懷修麵前獻醜，他心裏是一千一萬個不情願。
    “怎麼了，怕高？”
    “沒有的事兒！”趙念逞強挺胸幹笑一聲，接著就踩著馬鐙，慢悠悠地騰挪起了身子，他抬腳之時將腿繃得筆直，他收著小腹，挺直了腰背，極其生硬地下了馬背，待趙念跳落在了地上，他像是劫後餘生似地長出了一口氣。
    雲懷修站在一旁，輕輕地拍打了一下烏雅馬的肚子，他清了清嗓子，“……你先進去罷。”
    趙念不敢去看雲懷修，莫名其妙地也伸手去摸馬肚子，“那你……不進去？”
    “我把兩匹馬拴回去，你回去收拾收拾，馬上咱們又得上路了。”
    趙念鄭重其事地點過頭之後，才收回自己的手，接著鼓足勇氣，飛快而又倉促地瞥了一眼雲懷修，“成，那我先進去了。”
    “誒，等等！”
    趙念邁出去的腳步猛地縮回，他立馬扭頭，炯炯有神地盯著雲懷修，“怎麼？！”
    雲懷修眼中有一絲笑意，他伸出手指，欲要碰上趙念的唇角，可離了一寸又轉了回去，在自己的嘴邊抹了一下，“你，這兒……還沾著灰。”
    趙念難為情地笑了起來，他一邊抹嘴，一邊轉身往裏走去。趙念走得又急又快，中間也想回頭看看，可想了想還是埋頭往前走。
    “世子。”
    有人輕輕這樣喚道，趙念捂著嘴朝前看去。
    目光中央是蘇見棠含笑朝自己走了過來。
    趙念放下捂嘴的手，“你怎麼起得這樣早，身子不好，就多歇著。”
    蘇見棠不答這話，徑自從袖子裏掏出一塊潔白的手帕，輕柔地捏起趙念的下頜，替趙念擦拭嘴角的一絲灰跡，“花貓一樣，世子這是背人偷腥去了。”
    趙念把腦袋扭開了，用袖子胡亂地一擦，“別亂說，我……我要收拾收拾頭臉了，子，子符呢？”
    趙念作勢就要去找子符，而蘇見棠一把就將趙念拉了回去，“子符是一時半會兒找不著了，世子的頭臉，不如讓我來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