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牢之亂被二殿下華譽的一紙奏折交到了燁宗案前，燁宗亦是駭然，三分是因著趙王世子遇刺，七分是因著朕的殷都天牢固若金湯，竟被安置了殺手？！——燁宗當即勒令華譽為主，袁崢為輔速速查辦此事，務必調查個水落石出。幾乎是一夕之間，天牢之亂當日當班的廷尉，管營，差撥以及獄卒紛紛鋃鐺入獄，聽候發落，不出三日，收押在監的當班當差已安定好了罪名，逐一問斬。
    原封不動的牢房內，落滿了箭簇。
    華譽穩步入內，俯身從一塊草垛上拔起了一根白羽紅蛟木箭來。華譽捏著箭身細細地看了一番，接著他轉身喚道：“袁大人。”
    袁崢是個高壯身材，他隻一步就走到了華譽麵前，接過了他遞過來的箭簇。
    華譽道：“袁大人精通兵器，不妨幫本宮看看這箭。”
    袁崢借著獄中森森的天光，用手細細地撫摸過箭身，幾乎是一瞬之間，袁崢的神色多了幾分異樣。
    “本宮見這箭簇尖頭有三道勾，頂尖的一角是番邦昆鐵所製，不像是殷都之中的造辦。”華譽皺眉道：“難道刺客並非殷都中人？”
    袁崢手執箭簇，寒聲道：“二殿下，有時候眼見之物難免要混淆視聽，這箭簇雖是番邦所製，可用箭之人，卻未必是番邦之人。”
    華譽作冥思苦想狀，“袁大人是征戰過西北的人，必定一眼就能瞧出這箭簇的出身，倘若此箭當真是番邦所製，我大殷律例，兩國不可相授裏首當其衝者便是兵器，究竟是何人如此膽大妄為，敢與臨國私通禁物？！”
    袁崢沉默了一許，“二殿下所言甚是，不如將這些箭簇交到兵部工匠處仔細分辨一番，再作定論。”
    華譽誠然頷首，欣然為之。
    另一廂，趙王府內似乎與外頭的人心惶惶不盡相同，三四日間的光景，趙念與趙瑾大大小小爭執了多回，簡直要將過去十幾年沒吵過的架盡數吵回來，而引起爭執的根源，自然是蘇見棠。
    這日又是一場爭辯之後，趙瑾重重地坐了下來，他握拳一扣桌案，長出了一口氣，疲倦地提醒趙念：“你帶著這麼一個來路不明的人回去，王爺會不過問？”
    趙念就站在他身邊，因方才說得口幹舌燥，這會兒猛地灌了自己半杯涼茶，“他怎麼就來路不明了？爹若是知道他救了我一命，怎會虧待他！”
    趙瑾牽動了一下嘴角，苦笑道：“這麼說，這個蘇見棠，你是非要不可了？”
    趙念斬釘截鐵道：“是。”
    趙瑾沉默地站起身來，一把奪過趙念手裏的茶杯，嘭地一聲摔在了地上。
    杯身被摔得粉身碎骨，那一聲粉碎爆響嚇了趙念一跳，他匪夷所思地瞪大了眼珠子，“你——瑾兒你——”
    趙念此刻才看清了趙瑾額角脖頸上脹起的經脈，以及他微微發紅的眼睛。趙念愣了一下，恍惚之間險些認不出眼前的人是誰。
    趙瑾顫抖地輕輕喘息著，妒火燒光了他的風度胸懷，此刻他麵對著趙念，隻有勃然大怒與滿腹委屈。
    六年前，在殷都大婚的那一日起，趙瑾便打定主意，有些心意，是要此生此世都秘而不宣的。因為那心思世俗不容，因為情意有緣無份，也因為此身已許國，何以再許君……趙瑾也發過誓，他要竭盡所能護住趙氏一脈的繁榮，讓趙念安穩襲爵，然後看著他成家立業，為人夫為人父。趙瑾以為自己做得到，可如今看來，那不過是他自欺欺人而已。
    “蘇見棠，要麼走，要麼死，世子替他選一條路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