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天牢之內，一間幽閉的牢室，室內四麵青壁，唯有高牆一角洞開了一扇小窗，從外頭露出些許天光進來。
    那幾縷天光筆直地落在蘇見棠的手心裏，他的手掌上下緩慢地翻動了幾下，白皙的肌膚被照得愈加透亮。
    蘇見棠安靜地坐在室中一角，出神地盯著手裏的天光。
    牢室裏散發著一股陰冷腐爛的味道，這味道一點點地包圍著蘇見棠，刺激著他的身體發膚，叫他日夜不得安寢。
    腐朽的味道裏，腐朽的曾經，時至如今，也依舊曆曆在目。
    當年赫連家被趙頤清辦時，赫連競川徑自被帶去了刑場斬首，偌大的一個鍾鳴鼎盛了百年的人家就那樣毀於一旦，從赫連家抓進天牢裏的男男女女被滿滿當當地塞了數十間。
    赫連競川的妻眷家小則被單獨關押在了天牢最裏頭的牢室裏，那一年，蘇見棠十三歲，他還是赫連崇晏。家中兩位最年長的哥哥因年滿二十，緊隨著父親的後路被押解去了刑場，赫連家的男丁，隻剩下了他一個，然而他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不日就要被送去邊疆做苦役，且此去生死難測。
    至於剩下的女眷，很快就要被當作奴隸變賣出去。
    當家主母羅氏因兩個親子皆被抓去斬首，平日裏的微風跋扈蕩然無存，披頭散發地哭了半日，隱隱有了瘋魔的征兆，扒著牢欄不斷呼喊：“崇明，崇徳，我的兒啊——老爺救我——老爺救我啊——！”
    她的呼救惹毛了看押的牢役，幾個青壯的漢子拿著木棍進了牢房，毫不留情地開始對著羅氏拳打腳踢。
    牢室一角，青姨娘抱緊了赫連崇晏，捂住他的眼睛不讓他看。青姨娘是他的親娘，原隻是個婢女，因懷了赫連競川的骨肉，才過了明路升了姨娘，然而婢女的出身不配做赫連家兒子的母親，所以赫連崇晏隻能喊羅氏母親，青姨娘也隻叫他少爺。
    赫連競川的幾個妾侍都年輕膽小，見羅氏被打得頭破血流漸漸奄奄一息，全嚇得瑟瑟發抖。唯有青姨娘抱著赫連崇晏，怯弱地喊道：“別打了！打死了人！你們——你們難道不怕責問麼？！”
    打人的牢役拎著木棍，一一地住了手，為首之人粗嘎地呸了一聲，“你還以為你們是大戶人家的如夫人？你們老爺犯了事倒了台，被咱們趙王爺親自監刑砍了腦袋，你們這幫賤人不過是豬狗不如的玩意兒而已！我們不但不怕打死這個老女人，我們還不怕……”那人對著青姨娘露出了不懷好意的下流笑意。互相使過眼色之後，幾個牢役衝過去將青姨娘拉扯了過來，不止是青姨娘，餘下的侍妾也沒能逃過一劫。
    很快，牢室中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女子尖叫聲與哭喊聲。
    赫連崇晏衝出去，奮力廝打著撲在青姨娘身上的男子，那男子騰出一隻手，猛地給了赫連崇晏胸口一拳，他頃刻就臥倒在地，吃疼地半天沒起來。
    不多會兒，牢室內起了淫靡的氣息，赫連崇晏過於礙事，被一個牢役用木棍狠狠地壓製在冰冷的牆壁上。
    青姨娘躺在那男子身下，哀切地看著赫連崇晏，羞憤欲死地嘶啞低喊：“不要看，孩子，不要看——”
    赫連崇晏驚恐地流著眼淚，痛苦地別過頭去。
    而那壓著他的牢役，湊到他耳邊吹了口氣，“小公子怎麼不看了？你看你娘多漂亮啊，嘿嘿，不如讓我看看，你的那裏是不是也和你娘的一樣好看呢？……”
    言語間，那牢役的手便伸進了赫連崇晏的下擺裏。
    陰暗的牢室一角，蘇見棠的手掌猛然一收！
    蘇見棠顫抖著呼出一口氣，他的臉色格外地蒼白了一些。
    深藏在心中的恨意，濃烈得如同無限滋生的荊棘，密不透風地纏繞了蘇見棠的心，滾燙的疼痛裏，蘇見棠露出了一個陰暗決絕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