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趙念意外地醒得頗早，迷迷瞪瞪地眨了眨眼睛，趙念翻身去看拔步上的子符。
    拔步是空的，連枕褥都不見了。
    趙念一瞪眼，立刻就清醒了，他探出手拉開床幃，用沙啞的嗓子喊道：“子符？”
    這一聲叫喚沒人答應，趙念挺身坐起，捋了捋胸前的頭發甩在了後頭，歪歪斜斜地扶著床沿，將雙腳重重地踩在了拔步上，“子符——？”
    “噝……”趙念揉了揉自己的臉，站起身來。
    寢居內飄著一股燭火燃盡的細微氣息，向南的鏤花大窗也透進絲絲縷縷的青淺天光。
    趙念身著月白寢衣，赤腳走在鑿花翡翠的綠地板上，是一個纖弱清瘦的人影，他鬢發微亂，滿臉迷茫，於是又喊道：“子符，你在哪兒呢？”
    這一聲傳出去，很快就被隱匿在了沉重的寂靜裏。
    趙念快步走出了裏室，一下就把廂門給推開了，這一推倒是好大的動靜，立刻就引出了幾個早起的丫鬟，這幾個丫鬟不是他最愛的幾個，不是他不願帶秋雁抱雲她們，而是趙王爺親自挑了細心謹慎的丫鬟相隨，他也沒辦法。
    一個素衣丫鬟喚作青渟的，是尤媽媽的外甥女，言行舉止全都有尤媽媽的真傳，她穩步走上前，細聲問道：“世子這是要起了？”
    趙念東張西望地推開了青渟，接著又轉身抓住了她的肩頭，“你可瞧見子符了？”
    青渟還未來得及說話，趙念就覺著肩上一重。
    他摸上肩頭上的柔軟外裳一回頭，就見是子符將一件衣裳披在了自己身上。
    子符也沒看他，接著就蹲下身子，抓住了趙念的赤足，將一雙素簡的白鞋逐一套了上去。
    趙念低頭看著子符的頭頂，接著揮手讓那幾個跟上來的丫鬟退了出去。
    子符替趙念穿好了鞋，又低頭理了理他的褲腳，指尖若有似無地撫過他腳踝的肌膚，子符覺著指尖沾上了一點酥麻的滑意。
    “你就在裏頭，沒聽見我叫你？”趙念不悅而低啞地問。
    子符順著趙念的腳踝，一路搭上了趙念的大腿，接著他抬起頭，要起身解釋了。
    “不準起來，就這麼說話！”
    趙念的威嚴在子符眼裏從來沒什麼威懾力，反而隻是一種小脾氣，趙念的脾氣五花八門，大都不成氣候，偶爾也能琢磨出一種可愛來。
    “我方才不在裏頭。”
    “你不在裏頭，你怎麼從裏頭出來？”趙念很是氣不過。
    “翻窗進來。”
    趙念氣得冷冷一笑，“好嘛，我的人，放著大門不走，學著雞鳴狗盜之徒翻起窗來了！你是要丟我的臉麵不成？”
    子符的手掌輕輕的握住了趙念的一側大腿，隔著布帛緩緩摩挲，他仰視著趙念的眼睛，“我早起吩咐廚房去了，回來走大門怕吵醒你，便就近翻了窗。”
    趙念原本擰在一塊兒的眉毛鬆懈了一點兒，連原本燒到胸口的怒火也退了回去。
    昨日他初到殷都，王府舊廚做的早膳不對胃口，他便空腹去了玉華寺，在那兒渾了一頓齋菜齋飯。
    “你……”趙念用腳輕輕地踢了一下子符半跪在地的膝頭，“你起來罷。”
    子符依言，緩緩站起身來。
    趙念將披在自己身上的外裳攏了攏，接著拉著子符往寢居裏走去。
    兩個人牽著手，一起跨過門檻，一同走在星星點點的天光晨曦裏。
    趙念回頭撩了一眼子符。
    “吩咐廚房這種事，你讓底下的人去做就成，我早起沒瞧見你，還以為你飛了呢！”趙念嘟嘟囔囔地轉過頭去。
    而子符的眼裏則綻出了一點精光，這一點光芒在常人身上很不足為道，但放在子符身上，卻可稱得上是誌得意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