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雅結束了她的講述。
    然後，她伸出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我的思緒才從那個遙遠的十年前飄忽回當下。
    十年前，那個時候的我也就是十歲，和默噠沒有多大的年齡差，但是我相信我們的心理年齡已經相差了不止十年。我都在想，如果當時的我到了這個年紀，會不會完全跟默噠天上地下。
    十歲的我還是整天抱著芭比娃娃，流著口水想著哪天找個王子嫁了的年紀，然而並不懂愛情。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們也都是拿著樹枝當馬騎，大人們隨便送個仿真槍就跟得了寶貝似的。可是很明顯，默噠在哪個時候就已經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男孩子，而是成長為一個成熟的，足以獨當一麵的男人。
    光是聽到這個詞就讓我有些顫栗，男人，這可不是初一年級下學期語文課本裏那篇“我們家的男子漢”一種帶著幽默風格的意義，而是另一種層麵，一種更深層次的意義，或許我一輩子都不會參透。
    而同時更加困擾著我的，是我家族的過去。雖然已經意識到了有很多東西是爺爺對我隱瞞了一輩子的，但也就是這個層麵而已。現在爺爺去世了，我在本家也沒幾個能交流的人。但現在，很明顯我可以從簡家入手打打關係。
    我跟默噠這種十二歲就能操控一個龐大家族的家夥不同，跟他比，我連花瓶都算不上，隻能是鬆手之後的花瓶。
    一堆瓷器碎片。
    想到這裏我問了簡雅一句：“簡雅姐姐，我還要在這裏待一段時間，呃，具體多長時間我也不知道，總之會是比較長的一段時間。能不能請你在這段時間裏，教我這些道上的暗語切口？畢竟我也是霆家人，如果再有道上的人拿切口和我對話，我要是答不來是不是就有點丟臉了。”
    簡雅看著我，點了點頭。她同意了。
    接下來的幾天，我蹭了醫院的醫務人員宿舍，然後每天天不亮就被簡雅拽起來，因為再往後她就沒有時間了，醫生很辛苦啊……
    那我呢！我是標準掛名的起床困難戶啊！
    而且簡雅的訓練不僅僅是教我道上的暗語切口，還有各種各樣的近身格鬥以及使用武器—默噠借給我的鷹姬的訓練。別看簡雅姐姐人長得漂亮就以為她是個花瓶，實際上簡雅的功夫還是很深的，估計走夜路都沒人能占得了她便宜。
    “我是十四代簡家人裏麵比較弱的一個。”不知第幾次被簡雅摔在練功毯上的時候，她這麼對我說。
    天，如果簡雅這都算弱的話，那麼默噠那種實力要怎麼算？連家主資格都放棄競爭的簡雅姐姐都擁有這麼強悍的實力，那麼最終當上家主的默噠……
    我開始對我的手機報以強烈的敬佩感。
    不過好歹在這幾天我認為是地獄係但簡雅覺得不值一提的訓練下，還是有了那麼一丁點的進步。鷹姬我大概也能用得來了，還有近身格鬥我差不多也能在簡雅讓著我的情況下和她打個平手。暗語切口差不多也懂了大概，磕磕絆絆地能說上幾句了，但差不多也總是說不囫圇。
    但很多時間，經常是簡雅一句話就能把我剛剛積累起來的信心完全擊潰。
    “霆家丫頭，你要是想真正做到能在道上獨當一麵，這些還是遠遠不夠的。一個好的領導者，應該要有計謀，與武力相輔相成，才能做到真正讓人心服口服。”
    可是我的理想從來都不是做霆家家主啊。我躺在練功毯上已經不想再說什麼了。
    這句話一出口，就被簡雅罵不爭氣，霆六爺就留下你這麼個孫女，而你身上流著他的血，現在很多人想要搶走霆六爺為你而留的這個位置，你居然還不上上心去爭取？
    聽到這裏我就站起來問，簡雅姐姐，你叫我爺爺霆六爺，默噠也叫我爺爺霆六爺，這是按什麼來分的？我不記得我爺爺有兄弟姐妹，可是你們幹嘛都叫他六爺，或者說他結拜弟兄裏麵他是排第六的？
    “霆家丫頭你果然不是很了解你爺爺，霆六爺，不誇張的來說，他是個比較‘任性’的老頭子，具體是什麼我也不知道，但是至少有一點我知道，是你爺爺讓這麼叫他的。
    “霆六爺是三門裏麵最好說話的家主，很像老頑童周伯通，但是他操控霆家整個地下盤口體係的時候，就跟完全變了個人一樣，整個人都透露出一股子淩厲不可靠近的氣勢。而且不僅如此，霆六爺的‘功夫’在三門裏也是不弱的，據說他年輕的時候……”
    不知為何，簡雅突然噤了聲，什麼都不說了。我其實並不太喜歡人說話說一半，因為這樣的話我的好奇心會把我憋炸。“怎麼了簡雅姐姐？爺爺他過去怎麼了？”我湊過去盯著她問道。“呃，也沒什麼，對了霆家丫頭，要不要再來切磋一場？”
    我總感覺，簡雅姐姐有意無意地扯開話題，似乎是想瞞我些什麼。暗暗下定決心總有一天要把這個秘密套出來。
    差不多是為了掩人耳目吧，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是這是簡雅堅持要我做的。她要我用化名簡小夏，裝作是她的妹妹。甚至不知道從哪裏，她還給我整了張實習護士的工作證，這樣我也有了更正當的理由入住醫院護工人員宿舍。沒辦法，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閑暇時我會找個安靜的草坪來思考人生，同時思考默噠。
    恍惚間就這麼過了兩個多星期，要不是今天清晨的那件事情，我還以為，我能幸福安逸地就這麼過下去。
    說是清晨其實也不然，實際上是淩晨。那晚我睡得正香，突然緊急的鈴聲就響起來了。一般來說，實習護士是不用去的，所以我翻了個身接著和周公先生交流。
    然而廣播裏的聲音卻喋喋不休：“請所有醫務人員速到骨科樓二層，有重要會議……”
    我當時有多想忽視那個所有，你們知道嗎。
    迷迷糊糊的爬起來穿好衣服，和簡雅姐姐一起跑下樓，再跑上樓。隻見那裏已經聚集了一群人，正在沸沸揚揚地討論著些什麼。隱約間隻能聽到幾個“極限”“過度”“損傷”“呼吸微弱”之類的詞語，其他的都被雜音淹沒。
    轉頭看簡雅的表情，卻是無比凝重。她對我使了個眼色，示意我利用我的身高優勢擠進去看看。
    簡雅姐姐，長得矮不是我的錯好麼。
    人群中央圍著的，是一張小小的床，就是通常做手術出來的時候那種。然而上麵躺著的那個男子的臉，更是讓我大驚失色。
    “默噠還活著！簡雅姐姐！”
    幾乎就在我呼叫的同時，簡雅已經靈敏地擠了進來，順著我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然後立馬指著默噠對那邊站著的院長說：“這個病人，我簡雅要了。”
    院長開會叫大家過來，就是要探討一下這個病人的接治由誰負責，由於他實在傷得太嚴重了，所以很多有資曆的老醫生都不敢輕易下手診治。沒想到簡雅答應得那麼爽快，他自然求之不得。
    是我的錯覺麼？我怎麼覺得甚至院長都有些懼怕簡雅姐姐的樣子。
    似乎就是這麼順理成章的，我們接治了默噠。
    “簡雅姐姐，你為什麼要接治他啊？還有默噠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
    “笨。”簡雅敲了敲我的頭，“他是我弟弟，我怎麼能說不管就不管他了，至於說到這個多久醒過來，看他的造化了。”
    默噠傷得那麼嚴重，這一點我也是知道的。他當時的樣子真的是真正意義上的慘不忍睹，渾身上下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的確，雖然c4很安全，但安全不等於威力小，再加上很可能他還是自己把自己挖出來的，這樣他的傷也就更加嚴重。
    “還有就是，他如果沒辦法在這個八月之前醒過來，很可能簡家家主的位置就要外落旁人了。因為如果簡墨去不了總會的話，那麼將會被視為自動放棄家主位置，而且……聽說，今年的總會，霆家，嗯，沒錯，你們霆家，還有封家都會摻和。”
    封家？
    我隻記得我小時候有個叫封昀啟的夥伴，我們兩個曾經一起瘋得不著邊際，說不定就是跟封家有著關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