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於是三人一道往前去，隻見隊伍的最前麵，江青道的一隊人馬一字排開，江青道隻往那中間站了，與對麵什麼人對峙著。
    鍾月走上前去，還未等開口叫江青道一聲，便聽到對麵有人高聲叫喊著——
    “告訴你們！要想從此過，就留下你們身上所有的錢財，倘若你們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等著兵刃相見！”
    那說話的顯然是個大漢，話雖說得糙，但嗓門又高又亮，若不是因為鍾月和柳若非三人走到了這隊伍前，隻怕是在後邊也能聽到他的這一聲吼。
    那漢子說罷，見這邊依舊沒有妥協的意思，接著隻聽到對麵一陣腳步雜遝的動靜，雖不能確定是在做什麼，但顯然也是擺開了陣勢，做好與這邊短兵相接的準備了。
    石羽眉壓根沒把對麵那些凡夫俗子看在眼裏，鼻子裏哼出一聲，眼皮兒都沒帶眨的：“看樣子又是些隻知道大喊著‘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的流匪窮寇吧，正好本姑奶奶這麼久沒跟人打架了，渾身的骨頭也是癢得很，今日就來會會他們！”
    柳若非也在一邊興致勃勃地摩拳擦掌：“還真是好久沒打過痛快架了。今日要是下手重了，免不了死傷，那也隻能怪他們肉眼凡胎，識不得咱們主子的真身了！”
    說罷，還撩起一截衣角，往褲腰帶上紮，看那架勢是躍躍欲試，興奮得不得了。
    鍾月看見他們倆這幅樣子覺得有趣得緊。
    不過有趣歸有趣，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動手見血的好。
    於是出言讓柳若非和石羽眉兩個不要這樣激動。
    “你們倆先別急著上手，能不能打起來還不一定，都老實待一會兒吧。”雖是勸阻的意思，卻沒有半分責備，倆人頓時心裏明鏡似的領會到了鍾月的意思。
    鑒於剛剛的那一陣高聲的叫陣，江青道這時也開口回話了：“大膽流寇，竟敢截朝廷官差的道！勸你們最好就地伏法，還可一保項上人頭，否則真動起刀子來，本官可就不客氣了！”
    江青道把話說得硬朗霸氣。他的嗓音本就渾厚粗獷，一嗓子喊出來就宛若喊山似的，每一個字都教人聽得很是清楚，說完後的那些回聲震蕩在整座山林裏，一圈一圈激蕩著，久久不散。
    鍾月這才有機會上前，向他搭幾句話。
    於是一隻手攀上江青道肩膀，他一回頭，見是鍾月，臉上嚴肅的神色瞬間緩和了幾分，半側了身子，也不管鍾月是不是要問這件事，就直言道——
    “對麵叫陣之人乃這一帶山中匪寇，今日膽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竟連官府行隊都敢截。不過大人無須擔心，此事江某自會處理妥當，一定護大人周全！”
    看著眼前信誓旦旦，一口唾沫一個釘子的江青道，鍾月心想著：我是不消你保護了，你若是能護好自己，便是沒給我添麻煩。
    於是頷首點頭，那模樣是承蒙江青道的照拂了，接下來鍾月也不急著動手，隻看江青道怎樣應對。
    鍾月借著江青道拉開半人寬的縫隙觀察著對麵的陣勢。隻見那邊上下少說也有百十來號的人，一個個都虎背熊腰、凶神惡煞的，全是個頂個的壯漢。
    為首的那一個騎在馬上的，似乎就是剛剛叫陣的那一位。那人長著滿臉絡腮胡，遮得半張臉都看不出輪廓。他頭發又長又密，全都卷曲著不加打理地披在肩頭，一雙刀劈斧砍似的濃眉入鬢，兩隻眼睛目露凶光，是嚐過血腥味那般的嚇人。
    那人腰間別著一對雙刀，雖不見武器真容，但刀鞘烏黑發亮，一看便知道是用過幾十年的老物件。一雙刀能如此，可見其主人的勇猛，也可知那刀上染過多少人的血。
    鍾月隱約覺得這一路山匪不好對付，但一個個看過去，每個人除了手持重器，又高又壯、滿身橫肉以外，似乎都隻是再普通不過的凡人，再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江青道既下了那個決心要捍衛自己的隊伍到底，鍾月也沒有什麼理由拆他的台。雖說他們這邊在人數上占據優勢，但要顧及車馬家眷，需抽出一部分兵力來加以保護；而對方是窮寇陌路，能殺一個是一個，能截一雙是一雙，左右沒什麼顧及，殺起來肯定更是瘋狂。
    於是眼看著一場大戰一觸即發，鍾月把柳若非和石羽眉兩個摁到一邊靜觀其變，隻暫且將希望都托付在江青道身上，對他說了句：“那便看江大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