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說到要去楚風樓，蘇陽第一個想起的人自然是梅蘭玉。
    於是馬車才剛剛停下，那小魚兒就高興得連鍾月都不顧，就直直往樓裏衝。
    原本像他這樣的主顧，就算是拿出再多的銀子，前台管事的掌櫃都不見得會放他進天字廂房的。再說蘇陽這一進門就風風火火的模樣，哪像是來買春的？簡直就像是來砸場子的！
    於是正準備著招呼手底下的夥計動手趕人，可多虧得那掌櫃的定睛仔細瞧清楚了蘇陽身後跟著進來的幾位，要不隻怕他在榕城連吃口飯的福分都沒有了。
    蘇陽這一班人馬可是不簡單。
    別的不說，單是他身後走進來的那一位衣著華貴、錦帽貂裘的翩翩公子——眉如遠山，雙目烏曜，一身素白俊逸無雙，似皚皚白雪纖塵不染的——正是榕城的大城主，浩星鍾月。
    是了，單單是一個鍾月，就足夠蘇陽自由進出楚風樓的所有理由。
    要說這其中的原因嘛，那自然是很簡單。身在榕城，誰又能不知道這浩星鍾月是榕城的一方之主呢？
    於是掌櫃剛剛抬起的手勢馬上就收了回去，原本下垂的嘴角立刻上揚成恰到好處的弧度，整個人容光煥發地站在櫃台前，等著迎接這幾位貴客。
    蘇陽壓根沒把自己當外人，進了大門就直接上前台打聽梅蘭玉的所在。
    自從上次梅蘭玉領著樓裏的班子到城主府表演了一回，好些伎生回來後都談起在城主府中的見聞，那掌櫃的在樓裏各種張羅著伎生的大小事務，多少也耳聞了這位城主同九王爺之間的關係非同一般。
    於是這回見著蘇陽，又看了看他身後表情深不可測的鍾月，掂量了幾下這其中的分寸，才敢開口答腔。
    鍾月一進門就看到蘇陽火急火燎地要找梅蘭玉，念在那當紅的藝伎曾幫過蘇陽一回，上次在府裏見過時，也真切覺得他並非什麼不正經的人。
    世風日下，原本鍾月是不應該讓蘇陽跟這種風月場所裏的人過多來往的。但縱觀梅蘭玉的品行舉止，他大約也是出於身世無奈，才流落此地。既然蘇陽見著他高興，不若就遂了他的意，讓他們倆見上一回好了。
    反正有自己陪著小魚兒，也沒什麼可擔心的。
    那掌櫃的何等精明，幾個眼神來往就完全洞悉了蘇陽這樣的行為是得了城主的默許。
    於是一邊是榕城說一不二的當家，一邊是皇親國戚的九王爺。
    這誰都得罪不起，也誰都不能得罪。
    掌櫃的二話不說，知道蘇陽是來找梅蘭玉的，直接就領著他們一行三人直奔公孫和梅蘭玉兩人的包間。
    既然是進退兩難的局麵，不若就讓這兩尊大神自己來解決，也省得把他這麼個默默無聞的小角色夾在中間，壓得喘不過氣來了。
    於是掌櫃一路點頭哈腰陪著笑，服務做得是麵麵俱到，暢通無阻地把他們幾個領到了天字房門外。
    “梅大哥就在這裏麵麼？”一想到要見到梅蘭玉，蘇陽就興致勃勃的。
    “是，蘭玉就在此處。”那掌櫃的半躬著身子，臉上的表情盡數隱於陰影當中。
    蘇陽卻顧不上他了。
    正想著直接推開門進屋，又覺得這樣做很是貿然，未免讓人覺得不懂禮數，也丟了鍾月的麵子。於是躊躇了幾下，站在門口，從貂裘底下伸出白嫩嫩的一隻小手，輕輕在包間的門上叩了幾下。
    “梅大哥，我是蘇陽，你在裏麵麼？”蘇陽一邊敲門，一邊這樣說。
    可是敲了好幾下，都不見裏邊有動靜。
    他想著莫不是找錯了房間，正要尋掌櫃的問個清楚明白，一回身，卻不知道那人什麼時候悄悄眯眯地就溜號了。
    於是看了身後的鍾月一眼，大城主卻並不著急。
    便伸出手，又要敲門。
    可這次還沒等他的骨節碰到門框，卻聽到那屋裏傳來幾聲杯盞落地的聲音，隱約還伴著重物著地的撞擊聲和微弱的喘息聲。
    “梅大哥！”
    蘇陽頓時一個激靈，也來不及多想，一邊叫著梅蘭玉，一邊抬腿就是臨門一腳，把雅間的門給踹了個大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