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城·傾城戀】
    一
    說起來胡十三真是覺得，莊雁晴這個人身上的氣質是他見過最難定義的了。
    如果有人要問他，浩星鍾月給人的感覺，蘇陽給人的感覺，或是柳若非、石羽眉，他姑姑給人的感覺，他一定有自信馬上給出一個答案來。可是偏偏對於莊雁晴，他接觸這個人越久，反而覺得這個人越是難以捉摸。
    當他還是一隻雪狐的時候，這個人對他總是傾盡全部的溫柔。雖然他麵容俊朗，相貌偏冷，乍一接觸的時候讓人覺得也不是那麼好接近。但是從他的無微不至和悉心照料，胡十三又總是想，其實這個人是比想象中更加溫暖的一個存在吧。
    抱著這樣的想法，他幾乎是有意地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畢竟他那時已經傷愈一段日子了，姑姑此次來榕城探望浩星城主不光是為了把他找回去，更是為了托城主治治他身上突然消失的結界製造力。於情於理，他都不適合再以雪狐真身生活，於是趁著姑姑出門的時機，他化身人形在屋內放鬆，正巧碰上莊雁晴在門外躊躇。於是一不做二不休，胡十三就借著那時機，故意讓莊雁晴撞破了他是隻靈狐的事實。
    而他，原本也以為，倘若莊雁晴把雪狐看得那樣重要，即便知道了他就是靈狐的真相，應該也能比較快地接受這個事實。
    但是現實卻告訴胡十三，他錯了。他原本以為該發生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從莊雁晴那晚洞悉他身份真相時的大驚失色，到他扔下胡十三一個人在胡婉苓的房裏輾轉難眠了一個晚上；再到即便他已經知曉城主府上下的眾多秘密，卻因此愈發把對胡十三的偏見，抑或可以說是厭惡，更為不加掩飾地表現了出來的時候。
    胡十三甚至記得這幾日裏他對自己做的每一個回避的動作，每一個視而不見的眼神。
    那些舉動就像是一把把鋼刀，一簇簇冷箭，朝著他猝不及防地砍過去、射過去，弄得他遍體鱗傷，痛得連呼號都不能。
    說來也是可笑，他堂堂青丘的守護靈狐，也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麼要對這個凡人如此上心。原本不過就是為了報恩而跟在這個人的身邊，現在竟然還對事事都要求了起來。
    他憑什麼呢？
    胡十三腦子裏胡思亂想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眼睛裏隻剩莊雁晴在眼前為了幫自己包紮忙前忙後的身影。
    是了，他沒資格要求莊雁晴應該用什麼態度對待他，可他總有資格拒絕這個人的反複無常吧。
    莊雁晴手上拿著剛剛找出來的紗布和傷藥，連招呼都來不及打就一把把原本坐在胡十三麵前的蘇陽給擠到了一邊。
    蘇陽這時候的反應看起來都像是慢半拍似的，就站在一邊目瞪口呆地看著突然就轉了性的莊雁晴。
    嘿，他就不明白了。這莊書生幾日來對十三哥哥的表現，明顯是看哪兒哪兒不順。倘若一個人的眼神能消滅另一個人，十三哥哥不知道都在他眼裏香消玉殞多少回了。
    可是現在呢，十三哥哥受了這樣重的傷，蘇陽一個自詡跟胡十三關係還不錯的都還沒幫上什麼忙，他莊雁晴偏在這時候挺身而出，英雄救美了？
    哼，幫人包紮就包紮唄，還要冷著一張臉，究竟是給誰看？
    蘇陽的小臉臭臭的，此時站在莊雁晴和胡十三的旁邊就是不肯挪開。
    這書生變得這麼突然，不知道是葫蘆裏賣的什麼藥，該不會是藏了什麼壞心思要害十三哥哥吧？蘇陽一邊在心裏腹誹，一邊仔細觀察著莊雁晴給胡十三包紮時的手上動作，生怕他要對自己的神仙哥哥不利。
    胡十三剛剛在腦子裏早就已經思忖了許多東西，此時看著莊雁晴小心仔細地處理著自己傷口，也不知道是觸動到了哪條筋，一把抽回那隻因為疼痛已經失去知覺的手就問道：“你不是討厭我麼，為什麼要幫我包紮？”
    剛剛還把注意力全放在他手上的那個人似乎是愣了一下，片刻後又像是沒事人一樣，不動聲色地把胡十三的手執拗地拉回去，接著手上的動作，幾乎是漫不經心又毫不在意的那樣，連頭都沒抬起來，隻是回答道：“我不是幫你，我是在幫雪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