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城主府幾乎所有人都發現了，府上新來的莊公子不管走到哪兒，身後必定跟著他救的那隻雪狐。
    是的，不管在哪兒。
    莊雁晴在前廳用膳的時候，雪狐會不由分說地跳上他的膝頭盤著身子打盹；莊雁晴在花園裏散步的時候，雪狐會昂著頭在他身後不遠處亦步亦趨地跟著；莊雁晴要睡覺的時候，雪狐會徑自跳上他的床，先占塊好地方，掃掃尾巴就沉沉睡去……就連莊雁晴上茅房的時候……呃，雪狐也要在能看得到茅房的地方，旁若無人地等著。
    那雪狐粘著莊雁晴的程度，跟牛皮糖相比，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府上有些風聞此事的家丁嗤之以鼻：“人家一隻小狐狸通靈性，愛粘人走不是很正常麼，這有什麼可說道的？”
    說這話的人是不知道，雪狐的粘人，隻限於莊雁晴一個。除了莊公子，倘若是別人想要跟它親近親近，別說是抱抱它摸摸它這樣的動作了，手還沒伸到跟前，它就會像什麼都沒看到那樣，目空一切地晃著拂掃似的大尾巴，踱著小方步從你麵前大搖大擺地走過去。
    那感覺就像是，除了莊雁晴身上香噴噴的，其他的每個人身上都沾了屎一樣。
    提出這個設想的柳若非把湖心廳裏正在吃糖炒栗子的一夥人都給惡心了個半死，石羽眉一巴掌呼過去，柳若非就閉了嘴，安靜地頂著紅彤彤的五指印默默地吃著栗子。
    “主子，這是不是一隻母雪狐呀，天天這麼跟著莊公子，不會是愛上他了吧。”把柳若非那倒胃口的設想拋在腦後，石羽眉繼續往嘴裏塞著栗子，一邊看著沿著湖邊散步的一人一狐，一邊仰著臉向正在剝著栗子的鍾月碎碎念道。
    鍾月目光注視在手中的栗子上，剝出一顆放進蘇陽饞得不行的嘴裏，接著石羽眉的話茬說——
    “公的。”
    “公的？”石羽眉皺著眉頭，一副明顯想不明白的樣子。
    “公的有什麼稀奇的？你看主子和蘇陽，不都是公……哎……哎！”
    石羽眉一聽柳若非說話，就覺得這家夥瞎說的功力都能把自己天靈蓋給震飛了，於是忍無可忍之下，直接一個抬手，就把吊兒郎當地坐在湖心亭邊上的柳若非給順手推了下去。
    柳若非在水裏一邊撲騰一片喊：“石羽眉！你知不知道我不會水，你這樣會淹死我的！”
    石羽眉和蘇陽麵無表情地盯著湖裏的柳若非看了半晌，眉頭忍不住跳了又跳：柳若非，你不是一隻水靈麼……
    所以俗話才說“禍從口出”，照著柳若非這個胡說八道的架勢，估計石羽眉就是把他推下湖裏八百次，他也未必改得了這壞毛病。
    少了柳若非那根攪屎棍，湖心亭裏聊天的氛圍一下子就變得正常了許多，蘇陽吃栗子吃得口幹舌燥，捧著茶杯喝了口熱乎乎的碧螺春，“石姑娘，沒準雪狐就是認準了救命恩人，跟著莊大哥純粹是為了報恩呢？”
    聽蘇陽這樣說，石羽眉一臉“小夥子，你太年輕了”的表情看著他，然後一副“我再清楚不過”的樣子說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如果說莊大哥救的是別的什麼動物要來報恩，我二話不說，一定會相信。可是呢，他救的可是一隻狐狸，”石羽眉眼珠子轉了轉，降低了一些音量接著說，“狐狸這動物啊，可是出了名的狡猾善變，你要說它是報恩的，我不信，但你要說……”
    “說什麼？”石羽眉說到這裏，欲揚先抑地停了下來，繞有興致地看了一眼迫不及待地等待著下文，卻被吊著胃口出言催促的蘇陽，突然嗤笑一聲，故弄玄虛地接著說：“但你要說，那雪狐是在琢磨著怎麼把莊雁晴吃掉，我倒覺得，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