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城·梅蘭玉】
    二
    要說這楚風樓小廝的辦事效率在蘇陽看來還真是快，這廂還沒等他在梅蘭玉的小隔間裏坐熱乎，那廂便有人過來稟告梅蘭玉人已經找到了。
    小魚兒正尋思著，這男子真不僅是天生得好看，連名字都起得跟他本人分外貼切。
    梅蘭玉，梅、蘭、玉，放在人間，這些事物都是頂美的東西，頂好的東西，倘若不是取名的人對他懷了滿心的期待，想必是斷不能取出這樣美的名字來的。
    蘇陽喝著茶，水靈靈的眼珠子也沒閑著，轉了轉把自己所處的這方空間看得更仔細了一些。
    看他如今這般現狀，雖不知是因著什麼樣的原因流落到這樣的風塵來，但倘若是個好人家的男子，斷不至於淪落到這般地步。
    蘇陽並不知道梅蘭玉先前是遭遇過什麼才來到這樓中的，也不知道在這男風盛行的樓中生存是不是他的本意。但看他現在的吃穿用度，分明和樓中一般的小倌兒不一樣，顯然在這楚風樓中很是吃得開。而他做起什麼事來，又總叫人覺得幹脆利落，輕車熟路，想來應當是這樓中的老人了。
    “我說你……”
    梅蘭玉得了小廝尋到人的稟報，進得隔間來，見蘇陽似乎還在傻愣愣地喝茶，於是薄唇一抿，二話不說便拉起他空閑的一隻手，正想說已經替他找到了失散的友人，話一開口卻突然發現自己收留這少年這麼些時間卻還並未問過他的名字，於是剛起的語聲倏忽間戛然而止，硬生生地又給咽了回去。
    梅蘭玉拉著蘇陽出了隔間，喉嚨裏還噎著半句話。兩人跟在領路的小廝身後亦步亦趨，等到出了蘇陽來時經過一次的那條通道，三人也便盡數出了後廳。
    此時大廳中央歌舞台上的表演早已開始，舞台上一個長相陰柔的小倌兒穿著一襲若隱若現的火紅紗衣跪坐成妖嬈媚人的姿態，他麵前一把烏漆古琴擺了，十指彈撥之間靡靡之音繚繞而來，頓時便像活了似的，藤蔓般鑽進每個在座人的耳根子裏去。
    那樂聲動聽卻直教人五官酥軟麻痹，不知暗藏了多少諱莫如深的心思，才剛起了個頭，台下的一眾看客便已有大半顯出目光迷離之態。
    一個最普通不過的小倌兒便有如此技藝，當真是妥帖了這打京城裏遠道而來的秦樓楚館的聲名。
    蘇陽跟在梅蘭玉身後打大廳往樓上走，耳朵裏免不了要聽到這嫵媚的曲聲，行路之中忍不住偷瞄了台上那男子一眼，目光剛一接觸又急急瞥過視線，秀氣的雙眉難得地皺起了一點來，擰巴著，看著小疙瘩似的。
    梅蘭玉也不知是不是背後生了眼睛，竟連他這點小動作也知道似的，一路上並未開口說過話，此時卻嗤笑出聲道：“這楚風樓原本就是這樣醃臢的地方，像你這樣被養在好人家的乖寶貝，還是少來為妙。”
    言罷，頓了片刻，也不知話鋒在喉嚨裏轉了幾轉，才接著問蘇陽道：“我幫了你這麼些那忙，你好歹也該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吧，嗯？”
    說著回過身來，兩人一前一後站在樓梯上，梅蘭玉居高臨下地看了蘇陽，還是一副美豔絕倫的樣子，半點也看不出是他在向蘇陽討名字。
    被這樣好看的人盯著，蘇陽頓時有些口幹舌燥，伸出可愛的小舌頭舔了舔嘴唇，小魚兒想著他確實也說得有些道理，於是老實巴拉地開口：“我叫蘇陽。”
    “蘇陽？”梅蘭玉重複著，眉峰巧妙地往上一挑，“哪個蘇，哪個陽？”
    “蘇州的蘇，太陽的陽。”蘇陽又答。
    得了蘇陽的名字，梅蘭玉眨了眨動人的明眸，也不再為難這個迷路的少年，隻轉過身去牽著他的手繼續帶路，不過看他那明麗的臉色，似乎是一副很是滿意的模樣。
    從大廳到二三樓的雅間，並不需要很久的時間，三人不過多時便來到天字五房。那小廝首先道一聲叨擾，便進屋去稟報了，蘇陽與梅蘭玉則在外邊候著。
    蘇陽垂著小腦袋，正想著一會兒見到鍾月，該說些什麼好呢？他此時正是凝神思索，肩膀上突然冷不丁探過來一隻冰涼的手，頓時直把他生生嚇了個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