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城篇 【卷二·木樂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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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榕城·木樂珊】
一
鍾月說要帶著蘇陽去給蓮池受損的人家登門道歉,蘇陽原本是做好了任打任罵的準備的。
畢竟千錯萬錯都是他起的頭,要不是他腦子缺根筋,輕信了湖裏小紅小黃小金給出的的餿主意,如今也不至於淪落到這麼個被人趕鴨子上架的地步。
這要放在人間,真就應了那句老話說的,擺明了就是有奶不好好吃——非作!
可如今蘇陽雖說是做錯了事的人,但鍾月卻是半點沒有為難他,反而好吃好喝地對待了。等到兩人都梳洗完畢換上幹淨衣服站在大街邊上的時候,蘇陽這才後知後覺地從一陣懵懂中回過神來。
“跟著我走。”鍾月見他一副呆愣愣的樣子,不知是不是又想到什麼直接神遊去了,便伸出一手去牽蘇陽的。
少年的那隻手安靜地躺在鍾月手心裏,是泉水般的溫涼,又帶著像絹絲那樣柔軟光滑的觸感,五指微微蜷著,仿佛仍是抱了幾分羞赧。
蘇陽自然是不敢去看鍾月的。
鍾月來牽他的手時,他簡直緊張得動彈不得,一顆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臉頰感覺火燒火燎似的,害羞得根本不知該如何自處。隻有鍾月沒事兒人一樣,隻牽著他勻著步子慢慢往前走。
於是兩人便是一前一後,這樣摩肩接踵的樣子。
蘇陽跟在鍾月身後,這才敢睜大了眼睛,一遍遍去描摹他的身形輪廓。
他似乎尤其鍾愛淺色的衣著。早晨見他時他著的是一襲天青色長衫,眼前新換上的是顏色更重一些的竹青色,那衣衫雖不華麗,但料子卻是極好的,摸上去隻叫人覺得柔軟又舒服,仿佛並不隻是件衣服,而是身體的另一部分。
而相比之下,蘇陽新衣服的顏色就遠不如鍾月那樣沉靜內斂了。鍾月著竹青,蘇陽一身卻是明晃晃的胭脂色,這樣顯眼的顏色,姑娘們都是不常穿的,何況蘇陽還是個男兒身,於是鍾月牽著蘇陽走一路,哪哪兒都要惹得人們頻頻側目。
“為什麼給選了個這樣的顏色……”蘇陽皺著眉,嫌棄似的抬起另一隻袖子仔細端詳,口中念念有詞,仿佛這樣就能念出這顏色的好來。
鍾月回頭見他一臉不情不願的樣子,淡淡地回了一句:“不過是覺得你穿著好看,不喜歡回頭扔了便是。”
聞言蘇陽脖子一紅,馬上就噤了聲。
走了幾步,總覺得還是要說清楚得好,才又訥訥道:“扔了……也太浪費,還是留著……”
當然得留著,誰要是扔了他就跟誰急!
等到鍾月見他羞得臉都要埋進衣領子裏去了,這才停住腳步提醒著:“到了。”
蘇陽一抬頭,便見眼前兩扇大紅朱門緊閉,門口四根需雙人合抱的朱漆圓柱一字排開,再往近前看便是幾級石階通到大街上來,石階兩邊各有一座半人多高的石獅,順著石獅頂上的屋簷再往上一瞅,就隻見那金漆的牌匾龍飛鳳舞寫著兩個大字——木府。
鍾月顯然是與這樣大戶人家常來常往的樣子,輕車熟路上前請門口守衛的家丁通報,等到準許入府時,蘇陽抱著早死早超生的想法,把心一橫,跟著鍾月雙雙走進門去。
不過讓蘇陽和鍾月都沒想到的是,當初城中大戶人家蓮池受損,這木府是損失最大的一戶,等到他們說明來意,木老爺子也總算見到了偷吃蓮藕的罪魁禍首,但他隻是應承了幾句,卻好似無心再追究蘇陽的責任。
“鍾月冒昧一問,木老爺今日可是遇上了什麼難事?”
丫鬟剛剛奉上的普陀茶還縈繞著淡淡的溫熱,恰好是適合入口的溫度,蘇陽剛一接過便滿滿地喝了一大口,口中馥鬱的茗香顯然讓他很是滿意,兩眼眯著,十足享受的模樣。
鍾月接過卻並不像蘇陽那般急著品,而是隨意置於手邊幾上,先如此對木老爺發了問。
木老爺神色凝重地端著茶正往嘴裏送,聽到鍾月這樣突突的發問,手上竟然抖了一抖,茶湯就潑出許多來濺在衣服上。
蘇陽見狀莫名神色緊張地在一旁看了鍾月一眼,鍾月卻握握他的手,安之若素地隻等著木老爺鎮靜下來。
木老爺一邊局促地擦拭著身上的茶漬,一邊往蘇陽這邊看了,又看了看鍾月,一副麵有難色,欲言又止的模樣。
鍾月心知榕城的居民雖說早知道這座城中五類縱橫,但耳聞與眼見往往是大不相同的感覺,木老爺雖有難言之隱欲求於他,但是顧忌著蘇陽非人的身份,又覺得精怪一類來路不明,少不了有幾分膽怯,不敢輕易開口。
於是鍾月安慰他道:“這鯉魚精生性純良,本質不壞,又是能得富貴的天命,隻不過調皮貪玩一些,如今也已被降服,鍾月便決定將他收在門下,往後帶在身邊自會嚴加管教,不會再讓他生出事端,木老爺倘有什麼難言之隱也可摒去顧慮,但說無妨。”
那木老爺子見鍾月這樣說了,又念在浩星天師一族在榕城治安千年,也算是伏魔有道,這才放下了心頭的悸悸,大著膽子開口:“不瞞城主,近來府中多有不太平,有件事老朽確實也不知該如何說出口。”
木老爺子說完這話又看了一眼鍾月臉色,見他雙目炯炯隻注視著自己,此時並無半點回應的打算,已是篤定了自己會繼續往下說,於是隻有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老朽膝下育有一子二女,小女兒樂珊最為乖巧懂事,可最近她身染怪疾,臥床不起,老朽請來榕城最好的大夫診脈,大夫卻說……”
“卻說什麼。”鍾月緊接著,卻不是在問,而是催著他繼續往下說。
木老爺子話沒說完,腦門子上先出了一頭的虛汗,口中斷斷續續:“卻說,小女是懷了身孕……”
“女子懷孕,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嗎?”蘇陽剛剛心已提起了大半,如今聽到這裏,覺得並沒什麼不妥,便不以為意地嘟囔了一句。
“你……你知道什麼?”木老爺子雖然一把年紀了,但耳根子卻好使得很,聽見蘇陽這麼一嘀咕,氣得吹胡子瞪眼的:“樂珊她……她可是還未出閣的黃花閨女,連親事都未曾許過,又怎麼會懷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