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半夜，莫離就沉沉地睡了過去，整個人幾乎是掛在了葉孤瀾身上。葉孤瀾小心翼翼地撥開莫離的手腳，在他的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為他蓋好被子後，輕手輕腳地走下床，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屋外一片寒冷，冷風簌簌作響，東方的天空開始呈現淡藍色。葉孤瀾裹緊衣裳，這個冬天比他想象得冷。
    他站了一會，才緩緩走向院子，距離大年初四還有四天，梅花的鮮紅色逐漸褪去，粉白的花蕊被風吹得微微晃動。
    “是你對吧？”葉孤瀾對著一棵梅樹淡淡問道，聲音有些難解的失落。
    “就知道你猜得到。”鬼見愁不知何時站在了他的身後，一臉無事。之前替莫離把脈的時候，他特地用了一味藥，隱去了莫離頭腦中一些不好的記憶，現在的莫離，純粹得仿佛仍然是在莫其凡身邊的那個孩子。他並未征求葉孤瀾的同意，他隻是不忍心莫離吃那麼多苦。忘記了一些事，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壞事。
    “我知道你是為他好。”葉孤瀾轉過身，走到鬼見愁的身邊，“可是對阿離不公平。”
    鬼見愁冷笑，不以為意地點點頭：“你是覺得對他不公平還是覺得對你不公平？葉孤瀾你知道嗎，在你的心裏，這個江山社稷天下子民遠比莫離來得重要。”
    葉孤瀾愣怔地看著他，欲言又止，過了好久才緩緩移開視線，虛無地望著滿院的落花：“我一直喜歡的阿離，他有血有肉，有悲有喜，你把悲從他的身體中抽離，對他公平嗎？”
    鬼見愁突然笑出了聲，他單手叉著腰，一隻手指著葉孤瀾，來回轉了幾步。“你想說什麼？”鬼見愁連連搖頭，真希望他從一開始就不認識葉孤瀾，“你是想說，你喜歡的莫離是完整的他，現在的這個他不完整，你看不上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葉孤瀾波瀾不驚地回答，他的阿離，無論變成什麼樣，他的感情都不會有任何改變，他隻是不願意，那些屬於他和阿離專有的記憶，就那麼從阿離的頭腦中消失。
    “我問你，你有打算陪莫離去天山嗎？”鬼見愁盯著葉孤瀾，一字一頓地問。
    “先解決廣陽城的事。”葉孤瀾說道。
    “那之後呢？”鬼見愁諷刺地笑了兩聲，“這世界上隻有你葉孤瀾一個人胸懷天下蒼生，隻有你一個人不忍黎民受苦，你一個人要拯救天下，你要除掉四惡人，你不願意為了一個莫離置百姓於不顧，你怎麼不去當皇上？”
    葉孤瀾低下頭，鬼見愁說的他一個字也不能否認。
    “你為天下的每一個人想過了，那你為莫離想過嗎？他不是什麼蓋世英雄，他一路跟著你，中毒，受傷，多少次差點丟了小命，他就是活該嗎？”鬼見愁越說越激動，到後來幾乎是衝著葉孤瀾吼了出來，“葉孤瀾你醒醒吧，不是每一次莫離他有危險的時候我和喪喪都能夠恰好能幫上忙，非要等他這個人從你的身邊徹底消失，你才會做出抉擇，葉大俠！”
    葉孤瀾皺起眉頭，心裏難受極了。他怎麼會沒有想過阿離，隻是……他把阿離放在了蒼生之後。
    鬼見愁急急地轉了幾圈才冷靜下來，他舔舔嘴唇，拍拍葉孤瀾的肩膀：“讓他丟掉一些記憶，可能的確遺失了一些東西，但要不要重新選擇，作出決定的那個人，是你。”見葉孤瀾不說話，鬼見愁歎了口氣，“你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希望你好好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