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到張府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一走進後院，就能聞到北風送來的梅花香。一片深藍夜色中，滿樹粉色的梅花格外顯眼。莫離走到樹下，雙手叉在腰上，抬頭看著梅花。
    他早該發現的，每次隻要一出人命，桃花就開的特別鮮豔，素雅的小花總帶著一些邪魅的顏色，就連香味也比平日裏濃重許多。
    張柳留給他們的訊號並不算少，整個計劃甚至可以說是破綻百出，但無論是莫離還是趙古，都幾乎不曾懷疑過他，瀾兒即便是有幾分疑惑，也都被莫離幾句話輕而易舉地帶過，時間久了，估計他也忘了那份懷疑。
    說到底，張柳一開始留給所有人的印象就是溫文爾雅與世無爭，仿佛天塌下來都跟他無關。換句話說，在所有人眼裏，張柳都是那個被保護的人。他去殺人，就像李逵讀詩，完全不相容的人和事，一般人都很難想得到。
    “阿離，在想什麼？”葉孤瀾站在他的身後，抬起手搭在他的肩上。他有些擔心，莫離一旦認定了的人和事，必然是毫無保留地付出，在遭遇背叛與欺騙時，所受到的傷害也越大。他隻是擔心莫離會把所有的情緒藏在心裏，默默地忍受一切。
    “我沒事，瀾兒，我沒事。”莫離對著黑暗喃喃，再回過神時已經被葉孤瀾從身後抱住。
    葉孤瀾緊緊地抱住莫離，恨不得將他揉進身體裏，從此二人合二為一。他現在做的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阿離每天擔驚受怕，還要分擔他的一部分情緒，他到底是為什麼？
    “阿離，我們不管了，我們回去好不好？你還是整天和師傅鬥嘴，我就練功，你要是不想練我們就不練，你喜歡就好。”葉孤瀾將頭埋進莫離的頸窩裏，低聲地呢喃起來。他隻知道，在這一刻，他不願懷裏的人再受一點委屈。
    莫離怔怔地聽著，差一點就要不顧一切地點頭，眼皮忽然被濕熱包圍，心中的酸澀似乎要噴湧而出。他轉過身子，看著葉孤瀾，若無其事地問道：“瀾兒你在說什麼呢？怎麼可以呢？”
    那一刻他突然想到了當初葉孤瀾出山的那天，莫其凡故意想要把他灌醉，好讓瀾兒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他記得莫其凡那個時候說的每一個字。他說，瀾兒可以放棄江山，卻不可以放棄生活在這片江山上的所有子民。
    他的瀾兒，深愛著每一個普通人，他不能強迫瀾兒放棄這份大愛。
    葉孤瀾看著莫離，欲言又止。莫離的眼神清澈，一雙眼好像會發光。阿離真的懂事了很多。
    而在多年後，莫離想起那個夜晚，高冷包圍著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膚，溫情卻無聲地流淌在二人中間。他想，如果那個時候他點頭答應了瀾兒，很多事後來可能都不會發生，他和瀾兒或許會廝守一生。
    但這些畢竟都是後話，以後的事，誰又能真的說得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