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見愁至今還清楚地記得，那一天翠疊山的梨花開的絢爛紛飛，恰如清成到來的那一日。漫天的梨花輕舞飛揚，宛若自九天之上傾瀉而下的雪花，蔚藍的天空如洗，翠疊山好似被鋪上一層銀白色紗幔，美得不可方物。
    對清成來說，在翠疊山的守候已經成了習慣，不可更改。
    鬼見愁挖了一顆樹根，用毒藥洗盡之後，樹根發軟，很快褪成了皮膚的顏色。他用黑炭畫上眉毛，藏紅花的汁液塗成了嘴唇，隨筆勾勒就成了一張人皮麵具，散發著淡淡的泥土氣息。
    想要抓住一個人並不難，但要跟鬼見愁的身材體型相似卻不容易。於是，他下山抓了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毒藥將那張臉上的驚恐無限放大，整個扭曲的麵部都在宣告他死前所受的苦惱，那一刻連鬼見愁都心生不忍。他將那張精心製作的麵具，一點一點地貼在他的臉上，然後用布包裹好扔在了清成麵前。
    彼時的鬼見愁總認為，隻要清成永遠不知道就好，殊不知那之後給二人帶來的仇恨。
    “我殺的！”雲淡風輕的一句話，仿佛在說這隻螞蟻是被我踩死的，雙眸裏寫滿了平靜，心卻緊張得恨不得跳出嗓子眼，一雙手尷尬的隻能藏在背後。
    清成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顫抖著雙手打開那塊布，日思夜想的麵孔撞入視線之內，往日的溫暖還清晰地在腦海之中盤桓，冰冷的屍體卻在近乎殘忍地撕裂最後一點殘存的希望。清成的平靜出乎意料。他嘴角勾起一抹幾不可見的微笑，將屍體重新包裹好，緩緩站起身子，小心翼翼地將屍體抱在懷裏，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鬼見愁的視線。
    那一刻，盈滿心頭的，是不知所措的恐懼，害怕清成再也不會回頭看他一眼。
    鬼見愁始終不知道清成如何處理那具屍體，那天晚上，清成回來的很早，做了一桌子的菜，連笑容都比往日裏溫暖。
    “愁哥哥，我不會殺你的。”清成的語氣平靜，不起波瀾，卻好像一柄利刃正中鬼見愁的心尖，鬼見愁看著他，說不出一個字。
    後來，翠疊山的梨花依舊沒日沒夜地綻放，雪白地花瓣覆蓋了大半座山，香氣仍舊在鼻尖飄散，連頭頂的那一片天都一如既往地絢爛。
    清成卻消失地徹底，仿佛從未出現。
    幾年後，江湖傳聞，聞喪膽如何為非作歹喪盡天良，武藝又是如何超群出眾。鬼見愁便是那時下山。
    之後的故事，不過是一個死皮賴臉，一個拒之千裏。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莫離笑笑，替鬼見愁斟了一杯酒。
    “現在也挺好。”鬼見愁失神地說道。聞喪膽雖然麵色冷了些，卻給了他守護的機會。
    “瀾兒！我猜！聞喪膽一定知道他就是鬼姐姐！”葉孤瀾頗為認同地點頭。
    “你們的計劃呢？”鬼見愁忽然問道。
    莫離尷尬地轉過頭：“什麼計劃？”
    “打算怎麼處置喪喪？”
    莫離望向一邊，這個問題他並不知道如何回答。即便到現在跟鬼見愁和聞喪膽算得上是朋友，但他們惡人的稱號也並非胡扯。如何處置，莫離也不知道。
    “記得把我跟喪喪合葬。”鬼見愁的聲音裏聽不出悲喜，莫離卻失了方寸。他愣愣地看著鬼見愁，不知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