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小小的鬥室，程罡站在門口就感覺分外壓抑。這間屋子被填得太滿了。房間的地板上雜亂地摞著一堆堆的書籍、海圖冊，簡直下不去腳。隻見屋子四麵牆上密密麻麻地貼滿了各種戰艦的黑白剪影圖，每一艘戰艦的剪影下麵都標著一串串數字，標明了噸位、主炮口徑和航速等關鍵信息。全都是手寫體，和方才書稿上的紅色字體出自一人之手。在正對門的那麵牆上，兩組戰艦的剪影圖分兩邊船頭相對整齊排列著。程罡雖然看不太懂英文，但從熟悉的輪廓不難分辨出來，左邊的一排戰艦裏分明有定遠、鎮遠、致遠、濟遠、經遠、超勇、揚威。。。。。。右邊的一排戰艦裏麵分明有鬆島、嚴島、橋立、吉野、浪速、秋津洲。。。。。。赫然在列。
    程罡的目光從一排排戰艦的剪影上掃過，眼睛裏仿佛燃起了一團火，胸脯不自覺地起伏起來，呼吸也變得有些急促。馬吉芬則靜靜地坐在旁邊的書堆上，一隻手環抱胸前另一隻手托著下巴，藍綠色的眸子努力捕捉著程罡臉上表情一絲一毫的變化。
    程罡的目光離開了牆麵，滑落到了下麵的海圖桌上，房間的一半麵積被這張海圖桌占據。程罡的目光一觸到桌上的海圖，就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和一般的海圖不同的是，這幅海圖的圖麵看上去仿佛一個巨大的蜂窩，圖上密密麻麻地畫滿了一個個正六邊形，每個正六邊形彼此相嵌。透過正六邊形網格還有上麵密密麻麻的數字，程罡認出，網格下麵的底紋是一幅大清海疆圖，在這張圖上，圖的上方遼東半島海岸線的輪廓清晰可辨，右邊是朝鮮半島的西海岸，膠東半島從圖的左下方伸展開來，而圖的正中，則是被三個半島圍攏起來的黃海。
    這間屋子的主人已經在黃海上擺開了陣勢，十來隻用木頭削成的戰艦模型分列南北，這些戰艦每艘都占據一個六邊形，彼此之間排成整齊的對形。兩隊戰艦船頭相對，情勢劍拔弩張。北邊的戰艦是黑色的，而南邊的戰艦是灰白色的。
    “前不久日艦炮擊高升號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我認為，清日之間必有一場大海戰！而戰場，就在這兒！黃海北部！”馬吉芬走到海圖桌前，一手撐著桌邊，另一隻手攥成拳頭垂著海圖，那氣勢仿佛自己就是艦隊司令。馬吉芬眼睛盯著圖上的戰艦模型篤定地說，“丁軍門已經批準了我到鎮遠艦去上服役。作為一名現代海軍軍官，我必須有所準備！所以，我正在進行北洋水師和日本聯合艦隊海上決戰的推演。”
    馬吉芬坐到桌前僅有的一把椅子上，示意程罡坐到他對麵的書堆上，接著說：“如果僅僅把戰艦噸位和主炮口徑及射程這些主要變量代進來的話，無論怎麼算咱們都占據絕對優勢，取勝至少有七成的把握。可為什麼上邊就是按兵不動？按你們李中堂的話講叫什麼‘作猛虎在山勢’？這在我們美國海軍看來，是完全是不可理喻的懦夫行為！什麼‘猛虎在山’？老虎不是養來當寵物的，應該放出去咬人！日本人今天之所以敢如此囂張，全都是因為我們太軟弱！對於上邊的軟弱，我怎麼也想不通！實話告訴你這幾天我都快瘋了！但後來我試著把一些更多的變量帶進來，發現事情不像我們表麵上所看到的那樣！李中堂也許是有道理的！咱們照我說的方法再推演一次，你來扮演日本人，看看是不是這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