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上中學的時候，喬樂四年級。九歲的孩子卻不像小時候愛哭鬧，時常一個人板著臉，像這會兒。已經放學半個小時，可是哥哥還沒有出出現。老師說帶他去找哥哥，他不聽，隻是坐在位置上。一直到六點半喬悄才出現。他很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弟弟，好像臉色不好的樣子。他走過去，拉起弟弟的手說，“弟弟，我們回家。”
    喬樂黑漆漆的眼睛看著他沒說話，聽話的起身跟哥哥手拉手回家。
    晚上洗澡的時候，保姆被弄得一身都濕了，偏偏喬樂還滿身的泡泡。保姆在喬家做了四年，對這個二少爺從來敬而遠之。每當他黑漆漆的瞳仁盯著她看時，她就覺得頭皮發麻。明明是個粉嫩的小孩子啊。保姆去叫了喬悄。
    喬悄安撫了保姆，讓她先去休息。保姆離開以後，他去浴室把已經不熱的水放掉，把喬樂放到花灑下細細的給他揉搓，在他耳邊說，“哥哥錯了，哥哥以後再也不遲到了，再也不讓弟弟生氣了。”
    喬樂抿著嘴，伸手去抱他。喬悄躲開，不讓他靠近，他穿著夏天的睡衣，被濕漉漉的弟弟一抱肯定全身都會弄濕，他不喜歡那種黏膩感，也不想再洗澡，今天，他很累。
    他摸著喬樂的臉說，“弟弟乖，哥哥累了。”
    拿來毛巾把喬樂擦幹淨，抱到床上去。回身把桌上的書本收好，關了門和燈。一躺下，喬樂就貼上來了，他側身抱著喬樂，讓兩個人靠的更近。
    那天以後，喬悄幾乎每天都在六點半去接喬樂。時間長了，喬樂主動給喬悄說，“以後不用接我，放學後，我會自己回家的。”
    喬悄沉默接受。
    暑假，往年喬悄都會去孤兒院當義工，而喬樂總是會跟著他。今年卻不太一樣。
    期末時，喬父、喬母回來，臉色都不太好，看著喬悄的目光總是顯得尷尬和厭棄。一開始，喬悄不明白，也沒當回事。直到喬樂拿了夏威夷夏令營的表格給他看，他才有點兒懂了。當晚，喬父、喬母把他叫去書房。
    十三歲的少年對離婚這個詞的理解不深刻卻已足夠。
    喬父、喬母的感情破裂，現在正在辦理離婚手續，喬樂跟著喬母。而喬悄，喬父不願意養，喬母沒有那麼多的精力去管。但又不可能把他送回孤兒院。
    從三歲到十三歲，十年的時間裏，喬悄一直在他們家。雖然沒有血親卻也是養親。最後，喬父、喬母達成共識將喬悄送去鄉下他外婆家。
    喬悄一聲不吭，點頭答應。
    回房間的時候，喬樂坐在床上看著他，突然的，喬悄不敢與他對視。他假裝鎮定，像往常一樣，摸著喬樂的頭發，“聽說夏威夷很好玩，你去了多拍點兒照片給我，我把他們都貼在牆上，就像我們一起去過了似的。好不好？”
    喬樂看著他，黑漆漆的瞳孔裏有著他的倒影，“你總是撒謊。小時候，你把糖果收起來，自己卻不吃，我以為你是要給我的，可是你卻給了那個殘廢。”
    喬悄說話吞吐，“你說你不要的。”
    喬樂笑了一下，“都壞了糖，你卻要拿給我吃。”
    喬悄低下頭。那是他存了兩年的糖，弟弟一歲多一點點才被允許吃糖。他高興的都拿出來，可是弟弟不高興的推開，還不會說話，發出簡單的音節，“不，不。”他以為就是不喜歡吃。那時，他還很高興，因為弟弟跟他一樣不愛吃糖。
    “每周，你都會帶我去公園，可卻從來不會呆超過一小時。你總是要去孤兒院，去找那個殘廢。你見了他就把我忘了，隻同他玩兒，把我甩在身後。”
    喬悄頭低得更地。他記得有一次他問小哥哥，以後可不可以回來孤兒院？小哥哥給他說，不可以。你已經不屬於這裏，你有家庭、有爸爸、有媽媽、有弟弟。
    弟弟，他回頭，就看見喬樂跟在他的後麵，手裏拿著狗尾巴草，一本正經的研究著，然後，他笑了。
    “你以前放學後立刻就來找我，可是那一次你遲到了，你跟我保證，說以後再也不會了，可是你仍舊遲到。我隻能自己回家。”
    喬悄飛快的看了眼喬樂，“弟弟，那是因為。。。。。。”
    喬樂捂住他的嘴，“我知道，你是去食堂打工了。”
    他曾經一下課就去找喬悄，問了他的同學，才知道他去了食堂打工。他們從來都是不缺錢用的。又一周，他們去孤兒院，沒看到那個殘廢。喬悄和院長在一旁說悄悄話，他看見哥哥從書包裏拿出一個白色的信封交給院長，院長紅著眼眶說，“你是個好孩子。”
    “殘廢生了病，需要很多錢，你把生活費都給了他，還去打工，甚至去醫院看他。上個月，殘廢死了，你躲在被子裏偷偷的哭。第二天眼睛都是腫的。我問你怎麼了，你說考試沒考好。其實我都知道。”
    ”弟弟。。。。。。“
    ”外婆說，你不是我的親哥哥，是爸爸、媽媽從孤兒院領養回來的。孤兒院是你以前的家，所以你才總回去，而我想看看你以前的家是什麼樣的，所以才總跟著你去。可是你總是不理我，眼裏隻有那個殘廢。外婆讓我別傷心，說你是愛我的。我想了一下，發現，你會給我洗澡，給我穿衣服，給我講故事，跟我一起睡覺，晚上給我蓋被子，記得我愛吃布丁，討厭吃魚。在下雨的時候，你會給我撐傘，比賽摔倒的時候，背我去醫務室，背我上課，甚至喂我吃飯，還沒有去看殘廢。哥哥，你知道嗎？那個時候，我希望我的傷永遠都不要好，最好也成了殘廢，這樣你就會一直照顧我，一直愛我了。“
    喬樂靠在喬悄的肩上，”哥哥，你總是這樣瘦，你背上的骨頭常常胳著我，我是我並不覺得疼，隻想跟你再靠近一點兒。“
    ”弟弟，對不起。哥哥以後不能照顧你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喬樂推開他，眼圈紅紅的，”我知道，你要走了，你不要我了，你走就是了。不過我會去找你的，我總能找到你。就像小時候玩捉迷藏，無論哥哥藏在哪裏，我都能找到你。“
    ”弟弟，我不會不要你的。“
    喬悄讓喬樂躺下，拉開被子蓋在他們身上，被子下麵手牽著手，”那你要快點兒來找我，我等你。“回報他的是一個緊緊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