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涼塵
    譚知
    司徒青竹
    1
    風從懸崖下灌上來，譚知摟著昏迷的陳凉塵，幾乎站不穩腳。兩人的衣服在風中糾纏，獵獵作響。
    “譚知，回來，別做傻事！”
    譚知搖頭，神情悲痛地看著懷中雙眼緊閉的人。他蒼白的唇吻上她冰冷的臉頰。
    如果早些知道的話，她就不必忍受那麼多的疼痛了，如果早知道的話，他就不會讓她一個人先離開了。
    他不該懷疑，不該生氣。
    “對不起，涼塵。”
    忽地又起了一陣狂風，有沙吹進司徒青竹的眼睛，他被迫閉上眼。可再睜開時，哪還有兩人的身影。
    “涼塵！”
    司徒青竹這一聲撕心裂肺，一口血從口中溢出。
    “少主，少主！”
    2
    譚知背著書箱，步履艱難地行走。
    他進京趕考，又如前兩次一樣落了榜。帶著的書童卷了他的錢財逃了。他現在身無分文，隻能邊走邊賣些書畫，攢路費和夥食費。
    “哎！”
    “別跑！”
    突然身後傳來一聲疾呼，譚知覺得有什麼從身邊掠過，帶著濃重的血腥味。然後又是踏踏奔跑的聲音。譚知轉身，腿一軟，跌坐在地上，書箱裏的書散落一地。
    一大波身著勁裝的人從自己身邊掠過，譚知縮成一團，避免被踩。
    各種裝束的江湖人將一個滿天銀發的人困在圈子裏，滿臉憤恨。他們手中都拿著刀劍皮鞭等，一副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的樣子。
    譚知試著挪動身子，腿卻開始抽筋。譚知皺著清俊的臉，用雙手捂住自己的眼角，嘴裏不斷念叨著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殺了這個妖物！”人群裏有人大喊，人們都衝了上去。
    一陣藥香襲來，譚知像被香味吸引，緩緩放下手。江湖人都停止了動作，像被人施了定身術。他們的麵容都有些扭曲。
    譚知試著站起身，抬眼看向圈內。
    隻這一眼，譚知便挪不開視線。
    一個蒙紗的女子扶著剛才銀發的男子，在空中轉了個圈。黑與白的發絲糾纏在一起，在空中劃開一道完美的弧度。因為這個動作，女子的麵紗被風撩起，可以看見那漂亮的下顎和小巧的唇。譚知無法形容女子的美貌，隻想到天仙二字。
    女子朝譚知的方向看了一眼，譚知覺得天昏地暗，耳邊有呼呼的風聲。睜開眼，自己居然被那個女子提著衣領，在樹林裏上下穿梭。
    “最好不要叫。”女子聲音清冷，帶著寒意。
    譚知眨了眨無辜的眼睛，想伸手緊下背上的書箱，卻摸了個空。
    女子瞥了眼譚知，說，“那東西礙事，扔了。”
    “扔了！？”譚知睜大眼睛，看著女子，“姑娘，那些可是在下的寶貝啊！為何，為何……請你放過在下，在下，在下……”
    “閉嘴！”
    女子加快速度，風吹得譚知睜不開眼，聲音在風中變得破碎。
    譚知在心裏默念著，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果真不假，果真不假。
    當譚知被迫用自己辛苦所得的銀子付錢時，這句話冒出了嘴。女子看了他一眼，扶著銀發人去了這小客棧唯一的一間上房。譚知戰戰兢兢，也跟著上樓。
    銀發人被安置在床上，女子便讓譚知給他脫衣服。譚知的臉頰瞬間變得通紅，“非禮勿視，姑娘，你是不是弄錯了。”
    “他是男的，難道你有斷袖之癖？“女子整理小二送來的藥材，又從衣服裏取出一個瓷瓶放在桌上，“脫了後用水洗淨，再敷上它。”女子說完，便轉身出門。
    譚知看看緊閉的門，又看看床上的人。他貼近銀發人的臉頰，怎麼也不相信，這樣一張漂亮的臉會是一張男人的臉。他視線下移，臉頰通紅，“確實平平的。”譚知點頭，認同自己的看法一樣，然後一刻也不遲疑，小心地脫下銀發人的衣服。
    女子回來，帶了很多藥材。譚知有些認得，有些卻認不得。他好奇地看著女子配藥，時常問這問那。不管多麼清冷的人，被這樣問個不停也是會心煩意亂的。女子被問得煩，皺著眉頭看譚知。
    “你不怕我？”
    “在下為什麼要怕姑娘你？”
    女子眉頭又是一皺。
    譚知柔和一笑，聲音清雅，“你幫我找回書箱，不是壞人。”
    女子看了譚知一眼，又轉身整理藥材。
    他們在這個小客棧已經逗留了五日，譚知賣畫的銀兩已經所剩無幾了。女子在屋外配藥，他就在屋裏作畫。譚知想起方才女子配藥的情景，沾了墨的筆尖觸到紙，暈開大片的黑色。他歎了口氣，右手開始揮動，那筆在他手裏仿佛有了靈氣，恣肆隨性。很快，一幅墨梅圖便出世了。
    譚知舒了口氣，走到窗邊，看院子裏還在整理藥材的女子。
    “姑娘，請教芳名。”
    底下的人，頭也不抬。譚知有些失望，正準備轉身，下麵就傳來女子清冷的聲音。
    “陳凉塵。”
    譚知清俊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他轉身將畫卷收起，放進書書箱裏。裏麵還有前幾天畫的幾幅畫。他又跑到窗邊，說，“陳姑娘，在下去集市一趟，晚些再回來。”
    陳凉塵手裏的動作一頓，而後點頭。
    小客棧的位置極偏，要到市集去的話，以書生的腳程，得花上兩個多時辰。這樣一來一回，也會花上大半天的時間。
    可是自己還不能露麵。
    回到房間的時候，書生已經不在。陳凉塵環視房間一周，看著桌子。雖為上房，但對三個人來說確實小了很多，一般書生是伏在桌上睡的。
    “涼塵？”
    “青竹？”
    床上的銀發人緩緩睜開眼睛，那蒼白的容顏因陳凉塵的靠近而漸漸柔和。他就著陳凉塵伸來的手，將臉覆在上麵。
    “對不起，連累了你。”
    “胡說什麼。”陳凉塵揉著他的額頭，聲音裏也透著溫柔，“師傅已經在找人徹查這件事情了，你切不可心急。”
    司徒青竹點頭，“我知道，等我恢複，我定要這群衣冠禽獸，血債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