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過去，王如煙對當年的一切記憶猶新，仿佛就在昨天，仿佛就在眼前，她伸手就能摸到的回憶，然而卻像個泡泡，一觸即破。她忘不掉他的眼神，忘不掉他瘋狂的樣子，那年他30，她26，猶如所有的相遇，帶著期許，猶如所有的五月，帶著陽光燦爛。
    王如煙那年參與的驢四方社團把路線轉戰東非，一行5人，團長說，一共有6個人，還有一個從南非直接過去，當時如煙並沒特別放在心上。直到他在埃塞機場，背著65L的行囊闖入她的眼簾，像個大男孩的笑容裏，有說不出的穩重自我介紹道：“我是阿哲。”然後逐一和大家握手。
    沒多時他們在一起了之後，他告訴她，整個隊伍裏，他記住了她。不知是她如五月般明媚的笑容，還是雙手交握的時候，從她身上散發的好聞的味道。那之後，他就很注意她。姑且把這一切叫做一見鍾情也不過分。
    阿哲就是黎亞哲，當他們一起跋山涉水，當他們一起去過各種部落，看過各種動物，黎亞哲對如煙的喜愛也溢於言表。他看著她笑，看著她瘋，也看著她安靜。這個笑著格外甜美的女生，這個麵對困難格外堅韌的女生，這個內心卻比誰都柔軟的女生，深深吸引著他的所有目光。
    王如煙也知道。
    她沒接觸過這樣熱烈的目光，這趟旅程，她時常感覺到臉紅，卻又要裝作若無其事地麵對。隻因為不論她到哪裏，那目光就會跟隨到哪裏。可那時他們對彼此隻有簡單的認知，他是某個公司的trademarketingsupervisor，30歲，出生在華東，讀書在華北，如今也在華北上班。但是感情上？他們對彼此一無所知。
    如煙呢？有一個戀愛五年的男友，那是她的大學同學，也曾許諾，也曾非君不嫁，可就在不久前，一場突如其來的談話讓他們之間產生裂痕，這樣的一段感情，這樣曾經給她安全感的人，就那樣告訴她，他喜歡上了其他女生。這無疑讓她的天真狠狠挨了一個耳光。
    如煙記得那天她很冷靜，照道理來說她不該那麼冷靜，她應該質問，她應該憎恨，可是都沒有，她隻是有些顫抖地，平靜地說了分手。
    可接下來三個月裏麵，對方的態度讓她猶豫了，對方的懺悔，對方的不舍，重新追求，讓她不知如何處理，畢竟是五年，彼此間有那麼多美好的回憶，即使已經有了裂痕。第三個月，她答應了回他身邊，可是複合以後，她覺得有很多東西都不一樣了。她再也無法全心全意，她也無法再像以前那樣在乎。她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所以她選擇了來非洲。
    除了偽裝，實在不知如何處置自己的脆弱。
    “你沒和他們一起嘛？”
    如煙回頭，望著黎亞哲來到她身邊坐下。身後較遠的地方他們的同伴們正在篝火晚會。本想趁這個機會偷個安靜一下。不想……
    “你也是呀。”
    “我看你一個人，就過來了。”
    又是那樣的眼神。炯炯有神。
    臉上微微泛紅，她決定繼續裝作若無其事。望著遠方村莊，她喝了一口酒。非洲的蜂蜜酒，據說是特產，味道還行。
    好喝嗎？他問，然後接過去喝了一口，王如煙看著他喝了一口，在嘴裏砸吧了幾下，又喝了第二口。
    有點甜。他笑著說完，還給她，繼續拿著自己的酒，那酒烈多了。
    你有心事？他突然問。
    如煙楞了一下，回頭望他：“幹嗎這麼問？”
    黎亞哲一頓，看看地上：“雖然大多數時候你很融入大家，但是其實你經常發呆。當你發呆的時候，帶著迷茫的眼神，好像在求救。”
    求救？
    嗯，求救。
    如煙望一眼天際，他們一起在非洲帶了好多天，即將告別的時候居然有人告訴她一直在求救。喝了一口酒，頓時不知道說什麼。
    黎亞哲也不打擾她，就這麼靜靜地陪著，默默地看著她。不知過去多久，眼淚從她眼中流下。他胸口一陣柔軟，有些束手無措。
    “阿哲，人為什麼會失望？”
    “因為期待太高。”
    在那個年紀裏，如煙還不知道情感有多麼不可靠，在她小小的心理世界裏，隻有背叛，沒有為什麼，然後感覺受傷，崩潰，然後隻會用逃避解決問題，直到經過了那麼多事情之後，她才開始認真意識到，當她回憶黎亞哲的這句話，才發現其中真諦。可在當下的她，懵懂的以為自己明白了，其實卻隻是斷章取義。如煙不知道，隻是心亂如麻，當她感受到對方的目光，那目光或溫暖，或熾熱，一口酒後，她開始講述自己的五年，那段曾經無憂無慮的日子，在她的口中道來之時，顯得有些蒼白，因為，那是她想卻回不去的時光。在這樣的感受中，黎亞哲握住了她的手，那纖長骨幹的手。
    王如煙低頭，看到他手臂上被燙傷過的刀疤，那刀疤，永遠記在了她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