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豈在暮暮朝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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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車,我習慣性地問小四兒,
“夜宵吃什麼?”
他想都不想就回答,
“西紅柿雞蛋麵!”
“行嘞,好孩子,真會給我省錢!”我一個猛踩油門,車子就在寒風料峭的黑夜中出發了,
“今天怎麼不想吃肯德基了?”
小四兒對於快餐情有獨鍾的喜愛,基本什麼不健康,他就愛吃什麼。可樂,雞翅,漢堡,我估計讓他吃一年,他都吃不膩。為了不讓他走上胖子的道路,毀了他未來的事業,我就隻好親自下廚給他做飯。為了學做飯,我還真是下了不少功夫呢,他的家鄉菜,各種地方菜,尤其是川菜,我後來都做的相當不錯,就連蔣材和李響都會在嘴饞的時候,來我家蹭飯。小四兒最愛吃我做的麵,炸醬麵,西紅柿雞蛋麵,這些是他的最愛,尤其到了冬天寒氣重的時候,他的晚飯基本就都是各種湯麵。
“太冷了。想著吃一碗熱麵條,在來點湯,然後往被窩裏一鑽,韓衛,什麼是幸福啊?這才叫幸福呢!”
小四兒說話的時候,臉上都是那種甜膩膩的笑容,大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我笑了起來,
“這麼說,我在你的幸福感裏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啊!”
“小衛子,你何止是重要啊?你是相當的重要啊!”小四兒又開始耍寶。
“那當然,”我點點頭,
“沒有我,您能過上太上皇似的生活?我這個全職司機,保姆,按摩師,禦用廚師,嗯,還有什麼來的,我簡直就是全能啊!”
“哈哈哈,小衛子,朕對你相當滿意啊!”小四兒笑地上氣不接下氣,
“沒有你,朕可怎麼活啊?!”
“嗯,這個問題還挺實際的。過了年,你也該準備畢業了,有什麼打算嗎?”我收斂了笑容,半認真地問他,
“留在北京,還是打算回江蘇去?”
我一邊開車,一邊等著他回答,說實話,心裏真有點七上八下的。雖說這些年我們兩朝夕相處,我相信他對我的感情,無論是友情,還是親情,都會很深。就算他當我是恩人,這份情也是不淺的。
“我。。。不打算回去了,畢業後想在北京找工作。”小四兒抹掉了笑出來的眼淚,然後看著我問,
“你覺得呢?”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在做重大決定的時候,都會先征求我的意見,有時候,哪怕是我的意見和他的並不一致,他還是會選擇我的意見,因為大多數時候,我都是對的。
“找工作可跟上學不一樣了,你不再是小孩兒了,你的人生不是該你自己做主嗎?”我對他的這種依賴感很享受,但是又不想在感情問題上有任何勉強,我想他真的愛上我,真的是因為愛我才留在我身邊,
“你不是一直惦念你師兄師姐他們嗎?畢業了,就可以回老家去了。”
我說這句話的時候,才真的明白什麼叫言不由衷。
“可是。。。”他好像在思考著我的話,猶豫著。
“可是什麼?”我追問。
“可是。。。我師兄說,他最近也要到北京來了,當然小敏也會來,跟著她老公。”小四兒好像終於找到了答案,說完了這個理由,感覺著他鬆了一口氣。
我當時完全誤會了他,我以為他是因為林世琦和賈敏才決定留在北京的。那個時候,我心裏很不痛快,因為小四兒自始至終都沒有想到過我。
“林世琦到北京來工作?”我問。
小四兒搖搖頭,
“我也不知道,師兄隻是說我們那個小地方的舞蹈團不會有什麼發展,他覺得北京的機會多,藝術水平也會更高。他還說,我是非常運氣,因為遇到了。。。你。”
他終於提到我了,還是因為別人才想起了我。我氣兒不順,說話的時候也沒有了跟他逗笑的心情,
“我?我其實就是一個跳板,你好好利用,說不上能碰到更大的運氣呢,不會利用,運氣也有用完的時候。再說了,你將來怎麼樣,跟我有什麼關係?!你得靠你自己,我。。。不能陪你一輩子!”
說完這句話,我的心都疼了起來,就好像自己的心尖肉生生被自己掐斷了。
小四兒不說話了,半天,他才小聲說,
“我。。。也沒打算總是留在。。。你家裏。”
他說的委屈,好像是我要轟他走一樣。我看著前麵的路,一句話也不想說,本來挺高興的晚上,就被這個我們都不願提的話題掃了興。到了家,我默不作聲地進了廚房,再怎麼生他的氣,我還是得照顧他,還是得擔心他,還是不能不喜歡他。做好了飯,像往常一樣,我把碗筷擺在餐桌上,到房間裏去叫他。一進屋,看見他躺在我的床上,把頭埋在我的枕頭裏,不知道在幹什麼,
“吃飯了。”我叫他。
他沒有抬頭,隻有悶悶的聲音傳出來,
“知道了,我。。。馬上去。”
我轉身走了,到了院子裏,看著寒夜的殘月,點煙了一支煙,邊抽邊想著小四兒畢業的事情。一會兒,就覺得有腳步聲在身後,然後聽見小四兒帶著濃重的鼻音說,
“天這麼冷,要抽煙就進屋去抽吧,回頭受涼又胃疼頭疼的。”
我掐滅了煙,指著廚房說,
“快去吃東西,一會兒麵條都涼了。”
“你呢,你晚上不是也沒吃飯呢嗎?”小四兒看著我,眼睛裏的星樣燦爛,看得我簡直不能自己!
我搖搖頭,
“不餓,也不太舒服,不吃了,省的一會兒難受。”
“你真的不舒服?”小四兒總是對我的回答不信任,不過大多數時候他的懷疑都是對的,所以我真擔心以後我根本不能在這兒小孩兒麵前找借口,因為。。。他總能看穿我,
“還是因為生我氣了,不想跟我一起。。。一起。。。”
“我為什麼要生你氣?我哪有那麼莫名其妙!”我煩躁地說,
“對了,忘了問你,你師兄他們什麼時候來?”
“明天就到了。”小四兒小聲回答。
“明天就到了?你怎麼今天才說?!”我早就把小四兒當成了自己的所有物,想知道控製他的一舉一動,誰成想,這個所有物卻早就跳出了我的保護圈。
想想也對,他該長大了,
“嗨,算了,你自己處理吧,反正跟我也沒什麼關係。”
“韓衛,你今天怎麼回事?!非要這樣跟我說話嗎?”小四兒的聲音裏有了哽咽,
“我又沒。。。沒招惹你!”
“你沒招惹我?從你第一天來北京,你就招著我了!”我看著他委屈,很心疼,但是表達出來的卻是另外一種方式,我又跟他吼!
“韓衛,你!韓衛,當初是你問我要不要留在北京,我沒求你,我沒有!”小四兒哭了,一邊哭,一邊衝我喊。
“對,是我韓衛太賤,是我強迫你留下的。”我知道這樣的態度隻能讓我們倆越來越遠,但是我們的心何時曾近過呢?!一直是我剃頭挑子,一頭熱!
“你後悔了?你現在覺得我累贅了?你。。。”小四兒情緒特激動,我都能看見他渾身都在發抖,他話沒說完,就跑到練功房裏,“砰”的一聲,把門撞上了。
過了一會兒,我終於平靜了自己的情緒,側耳傾聽,練功房裏居然沒有任何聲音,立時又火冒三丈,幾步衝過去,把門打開,衝著沒有開燈的黑暗空間嚷,
“為什麼不開空調?你想把自己凍死,是不是?他媽的,小王八蛋,你個不知好歹。。。”
我看見小四兒背靠著鏡子坐在黑暗中,他用手抱著自己的腿,臉埋進了雙腿間,整個身體不停地抖著,顯得那麼孤單,那麼惹人憐愛。我罵不下去了,把自己的運動服外套脫下來,走過去蓋在他身上,揉著他的頭發問,
“冷不冷?”
他隻是搖了搖頭,我雙手扶著他的肩膀,又問,
“餓不餓?”
他抬起頭,用滿是眼淚的雙眼看著我,說,
“韓衛,你是不是討厭我了?”
我笑了一下,又揉他的頭發,
“沒有,永遠都不會。小四兒,對不起,我剛才又發脾氣了,說好了不會胡亂罵人的,我剛才又失控了,對不起。”
小四兒靠上我肩膀,在我肩頭擦了擦他的眼睛,接著說,
“韓衛,謝謝你這些年照顧我。我知道,我給你找了很多麻煩,但是,我。。。。我會盡快找工作然後搬家的。”
“小四兒,對不起,是我不好。”隻穿了一件T恤衫,我也在發抖,不知道是因為太冷還是因為小四兒的話,我一把抱住了他,使勁抱在自己懷裏,說道,
“小四兒,你不用走,這裏是你的家,永遠都是!別管你上學,還是工作,還是沒有工作,都可以住在這裏,小四兒,我認真的,別離開這裏,也別離開我。”
小四兒抬起頭,看著我,
“韓衛,謝謝你,你一直對我這麼好!”
那天晚上我們第一次在清醒的時候躺在同一張大床上,小四兒因為可憐又在胃疼的我,所以特意留下來沒有回到他的床上去。他躺在我身邊,看著我問,
“韓衛,我其實一直特別想問你,當初。。。就是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你為什麼幫我?我是說,幫我留在北京,還讓我順利上了學。”
我扭頭看著他,反問,
“你覺得呢?”
小四兒笑了,
“我怎麼知道?!你的大腦神經總是跟正常人不一樣!”他的笑容純潔又美好,我看著他,想把那笑容刻在心上,想到有一天可能會失去他,失去看見他開心笑顏的機會,心裏就特別的疼。
我皺了皺眉,小四兒立刻警惕起來,
“是不是還疼?我去給你拿藥吧?不吃藥就這麼硬扛著也不是解決的辦法啊!我就說你和正常人不一樣,生病不吃藥,就是喜歡自己虐待自己!”
他憤憤不平地說著就要起來,我拽住了他的手,稍稍使勁就讓他又躺回了我的身邊,離我更近了,
“別拿了,我不想吃藥。你說的對,我就是不正常,早就不正常了!”
小四兒看著情緒不高的我,擔憂的問,
“怎麼不正常了?你病的嚴重了?”
“嗯,病入膏肓了都快!”我閉上眼睛,心煩意亂。
“算了,不跟你說了,反正你也沒一句實話!”小四兒躺平了說,有些失望。
“真想知道原因?”我狠下心決定幹脆跟他挑明了,
“我說了,你可不許生氣!”
小四兒來了精神,轉過身靠近我說,
“你說吧,我絕不生氣!再說了,你幫了我這麼大一個忙,我這輩子都不知道怎麼還你這個人情呢,我怎麼可能生氣呢?”小四兒黑亮的眼睛裏都是笑意,
“我估計你就是算計我,把我賣了,我也頂多就是傷心,嗯。。。你這個老狐狸一樣狡猾的家夥,我估計你就是賣了我,我還高高興興地替你數錢呢!”
我“蹭”的一下坐了起來,用手夾住他的鼻子,惡狠狠地罵他,
“小混蛋,白疼你這麼些年了,你居然說我是老狐狸!”
“韓衛,你放開我,你不是老狐狸,你是個老混蛋,行了吧?”小四兒用鼻音說著話,然後手腳並用的開始掙紮反抗,我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小四兒,我喜歡你!”
“啊?”小四兒終於可以自由的喘氣了,聽見了我的話,他臉上的笑容更多了,
“哦,那我就放心了,剛剛你那個樣子,我真的以為你討厭我了呢!”
“小四兒,我認真的,我喜歡你。”我知道他誤會了我的意思,所以我換上了特認真的表情。
小四兒一愣,然後又笑,那種哭笑不得的表情,
“小衛子,我也喜歡你!”
這死孩子,他以為我在說著玩兒嗎?!剛要再接再厲地正正經經地表白一下,小四兒的手機電話響了,他看看我,問,
“這麼晚了,是誰的電話?”
我很鬱悶,但是又不能發火,隻好瞪著他的手機,沒好氣地說,
“誰知道?!估計打錯電話了吧!”
小四兒到底還是接了電話,
“喂,哪位?”
我把被子蓋在我們兩個人的身上,就聽見小四兒尖叫了一聲,
“師哥,你都到北京了?不是明天才到嗎?怎麼了,出什麼事情了嗎?”小四兒的臉上沒有興奮,都是焦急,我猜想著是林世琦他們又遇到什麼麻煩事了。
“好好好,你別動地方,我和韓衛馬上就過去,你等著我啊,不要動。”
他掛上電話,就慌慌張張地看著我,
“韓衛,我師哥已經到北京了,但是賈敏的男朋友隻把她接走了,並沒有安排我師哥的住宿。”
我對林世琦四年前就印象不佳,這會兒也就沒什麼同情心,我本來也沒有救世主的心,
“北京站那兒旅館,酒店多的是,哪兒不能湊合一宿啊,還用給你打電話?他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了!”
小四兒可沒我這麼淡定,他從小就把這個師哥當親哥哥看,
“韓衛,我師哥初來乍到,哪兒也不熟悉,估計也沒帶多少錢來,他還能指望誰啊,可不是隻能給我打電話嗎?”
看見他著急上火,我又開始不忍心了!媽的,我上輩子指不定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兒呢,這輩子就隻能給他還債,當牛做馬,還心裏倍兒美!
“穿衣服,走吧!外麵挺冷的,你多穿點!”我從暖呼呼的被窩裏爬起來,打開衣櫃給小孩找衣服。進了十二月份天一直陰沉著,又是大風天,我怕小孩兒凍感冒了。
“韓衛,謝謝你!”小四兒是真的感動了,我覺得他的音調都變了。
“你要真想謝我,幹脆以身相許算了。”我把圍巾給他戴上,接著逗他。
“行,隻要你要我,我就許你了!”小四兒被我的話逗樂了,但他不知道,他是說者無心,我可是真的聽者有意。
淩晨三點,當時隔四年,我在北京站再一次見到林世琦的時候,我終於知道我當年的決定是多麼的正確了!
四年前的林世琦長相還算俊美,雖然不如小四兒長得這麼出彩兒,也算是中上水平了。他上次來北京參加比賽,算是第一次出遠門,也是第一次參加大型比賽,雖說有些世故,但基本上還算是個單純的孩子,但是現在,在北京冬天寒風中迎麵朝我們走來的林世琦卻完全不同了。
他比以前又瘦了一些,中長的頭發被染成了黃色,有些亂亂地散在肩頭,皮膚依舊是南方人讓人羨慕的白色,因為在寒風中凍了一會兒,鼻子尖都是紅紅的。他的行李很簡單,一隻小小的皮箱,像他初次來北京那年一樣。他穿的很單薄,但是款式不錯,完全襯托出了他的好身材,寬肩細腰長腿,乍一看,還真像個小日本。
小四兒激動地跑向前抱住他,然後有些哽咽地說,
“師哥,我們好多年不見了,你還好嗎?”
林世琦微笑著看了看他,
“小四兒,你長高了,跟以前一點都不一樣了。越漲越漂亮了!”
小四兒開心地笑著說,
“我又不是女人,哪兒需要漂亮啊!倒是師哥你呢,舞蹈團還好嗎?團長他們還好嗎?小敏去哪兒了,她家在北京嗎?”
小四兒的問題像連珠炮,林世琦根本都不知道從哪個問題開始回答,他看向站在小四兒身後的我,點了點頭,
“韓大哥好,好久不見了。”
他看著小四兒的眼神裏有羨慕,看著我的眼睛裏卻有另一種不同的東西,帶著一股幽怨,也帶著滄桑和風塵。
我也點點頭,算是回禮。走上前,我拍了拍小四兒的後背,跟他商量,
“小四兒,咱們上車回家敘舊去?這天寒地凍的,等你把所有人都問候一遍,咱們都得凍死了!”
小四兒這才有些回過神,剛忙把林世琦手裏的箱子拿過來,習慣性地塞給我,說道,
“韓衛,你幫師哥拿一下,我看他手都凍僵了!師哥,咱們走吧,家裏說話去!”
小兔崽子,那是你師哥,又不是我師哥!
我雖然憤憤不平,但還是甘願當起了行李員和司機師傅。安安穩穩地到了家,把林世琦讓進屋裏,小四兒忙讓他去衛生間洗漱。我把小四兒拽到身邊,問他,
“你是讓你師哥睡沙發,還是睡你床上?”
沙發在客廳,說實在話,大冬天的,客廳真沒有臥室裏暖和。
小四兒搖搖頭,
“哪兒能讓師哥睡沙發啊,讓他跟我擠擠吧!”
我嗤笑了一下,
“那明天早上不是他睡在地上,就是你睡在地上。小四兒,不是我瞧不起你,就你那睡姿!”
小四兒臉都紅了,
“我睡姿怎麼了?!!”
“也沒怎麼,知道你熱愛跳舞事業,夢裏都不停跳著!”我嬉皮笑臉地逗他,然後在他耳邊說,
“兩全其美之計,就是你跟我在我床上擠擠,讓你師哥睡個安穩覺,我估計他在火車上也沒睡好。”
小四兒聽完我的話,立刻點頭,
“對對對,你那張床大的,睡十個人都沒問題,跟你擠擠最合適!嗯,韓衛,還是你有辦法!”
我本來心裏暗自高興可以和小孩兒有進一步的發展,但是看見小孩兒對於我格外放心的樣子,又讓我很窩火,因為他是真的對我很放心,也就說明他真的對我沒感覺。
臥槽,真是越想越窩火!
林世琦洗了澡出來,小四兒就跟他說了安排,林世琦聽了一愣,然後訕訕地說,
“怎麼好意思打擾韓大哥?!”
我剛要說話,小四兒馬上擺擺手,
“沒事,沒事。”
我也禮節性回答,
“沒關係,反正他麻煩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早就習慣了!小四兒,咱們也趕緊睡吧,有什麼話明天再說,你明天不是還有課要上嗎?馬上要考試了,最後一年了,別掉鏈子。”
我摸了摸小四兒的頭發,他可是很不高興地反駁我,
“我怎麼麻煩你了?!你自己不是說的你不介意嗎,是不是,韓衛,是不是?”
“行行行,我樂意,行了吧?”我安撫小孩兒,讓一旁的林世琦看傻了眼,我對他笑笑,
“你這幾年沒看見你這個師弟,他現在可厲害了!他是我老板!”
“韓衛!”小四兒還要說話,我立刻拽著他的胳膊,把他往我屋裏帶,
“行了,咱有話明天再說哈!林世琦,你睡吧。”
小四兒睡在我床上,夜裏因為冷,他一個勁兒往我身上靠,就像他第一次在我家那次睡覺似的。所以第二天早上,當我醒過來的時候,就看見小孩兒睡在我懷裏,而走錯了屋子的林世琦恰好看見了這樣一幕。
第二天一早,我和蔣材,李響要和一個商務酒店洽談合作問題,小四兒就把林世琦帶到了舞蹈學院,說是讓他看看自己上學的地方。我知道小四兒是單純的孩子心性,他有的好東西,要讓他喜歡的人或者他的親人也體會一下,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在早已不單純的別人眼裏,這種分享就變成了羨慕嫉妒恨的理由。
晚上回到家的時候,小四兒和林世琦在練功房裏放著曲子在跳舞,我脫了大衣,就準備給他們做飯,在練功房門口我叫小四兒,
“餓不餓,你。。。們?我現在去做飯,一小時以後開飯哈!”
林世琦衝著我笑了笑,
“韓大哥回來了,還麻煩你給我們做飯,要不然我來做飯吧?”
我擺擺手,
“你們聊你們的。”
我發現小四兒情緒有點低落,看見我回來,隻是皺著眉毛看了我一眼,完全沒有往日快樂的樣子。當著林世琦我不好問他原因,心想晚上睡覺的時候再說。
吃過飯,他們兩又回到練功房裏練舞聊天,我這個“外人”隻好一個人對著電腦看公司這一年的業績和總結報表,很晚了,小四兒才回屋,洗了澡,他先上了床,但是一直都有些悶悶不樂的。
“怎麼了你,又碰到什麼難題了?”我把手頭的活兒放下,走到他身邊問。
小四兒看著我,半天,他才說,
“我師哥下午的時候問我一個問題。。。。”
我心裏“咯噔”一下,我的小四兒很單純,但是林世琦的眼睛裏都是風塵和世故,我對小四兒的情意如果由林世琦說出來,就不一定是什麼好事了。果然,我聽見小四兒又說,
“他問我,我是不是和你在一起了?”
我不置可否,隻是反問小四兒,
“你覺得呢?”
小四兒果不其然地搖頭,
“怎麼可能?!你。。。和我都是男的啊!我們怎麼。。。怎麼可能在一起?!”
“那你師哥怎麼說?”我對小四兒的反應不覺得奇怪,反而到很想知道林世琦是怎麼想的。
“他說,你。。。你。。。喜歡我,不是。。。不是。。。朋友間的喜歡,是。。。是。。。那種。。。”小四兒緊張地都不敢看我,低著頭小聲地說。
我有些氣惱,冷聲問他,
“是哪種?”
“他說,你是個。。。同。。。同。。。性戀。。。”小四兒說完這句話,終於抬起頭,可憐兮兮地看著我,
“韓衛,你是嗎?”
我看著小四兒的眼睛,真是雙漂亮的眼睛,像黑色的寶石,常常讓人目眩神迷。
“我是,他說的沒錯,我是同性戀,而我。。。喜歡你,從四年前我看見你的第一眼開始就喜歡你了。你不是問我為什麼會幫你嗎?小四兒,當時我就跟你說過,我喜歡你!”
“我。。。我以為你在開玩笑!韓衛,我。。。我不是。。。不是。。。同。。。同。。。性戀,我喜歡女生,我喜歡。。。”小四兒的眼睛裏有眼淚在不停地轉來轉去,他委屈地看著我,我卻半分都無法同情他,因為我也受傷了,傷地比他要深!
“你喜歡賈敏!”我替他說了他多年來沒有說出口的話,然後問他,
“你現在知道了我的想法,你打算怎麼辦?或者,你師哥教你怎麼做了嗎?”
小四兒搖搖頭,眼淚終於落了下來,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我看了看表,轉身把書桌上的電腦和報表收拾好放在公文包裏,又從衣櫃裏拿出一套黑色的西裝,幾件換洗的衣服,裝在一隻小型的旅行箱裏。
小四兒看著我,膽怯地問,
“韓衛,你要。。。你要去哪兒?”
“我去酒店住兩天,剛好也是年底忙的時候了,需要加班。”我說完,就拎著箱子往外走,小四兒追過來,拉住了我,
“韓衛,你別。。。要是走,也是我該離開,這是你。。。的家!”
“你有地方去嗎?”我看著他,
“還是你師哥給你找到了地方?”
小四兒有些吃驚,並不擅長遮掩的他隻好點點頭,
“小敏說。。。說。。。我可以。。。可以。。。暫時住在。。。住在。。。她。。。她男朋友。。。家。”
“好!”我大聲說,真是太好了!
“既然你都有安排了,也不用我操心了。我從沒強迫過你,現在也把好人做到底,我給你一周的時間,這期間,我不會催你,也不會見你!小四兒。。。你。。。再見!”
我從沒有想過會以這種形式和我的小四兒攤牌,也沒有想過和他這樣分開。但讓我傷心的是,小四兒隻跟林世琦呆了不到48小時,就否定了我4年多的付出,他居然連退路都安排好了!他把我當成了什麼?變態狂嗎?!!!
草!!!
那一刻,我對小四兒,真的一點兒留戀都沒有,痛痛快快地我出了門,盡管我聽見了小四兒在身後又叫了我一聲,
“韓衛!”
很快就在公司附近的翠宮飯店訂了一間房,扔下行李,我就去了三裏屯的酒吧,自然地把蔣材和李響都叫了出來。他們倆進門的時候,我正在和一個看起來挺性感的小丫頭逗貧呢,蔣材忍不住哈哈大笑,
“衛,你丫終於走上正道兒了哈!你看看,你就往這兒這麼一坐,就能勾引無數的小姑娘向你靠攏啊!響兒,那句話怎麼說的來的,一隻小蜜蜂啊,飛在花叢中啊!哥們兒,給我來一個tequila!再來一瓶巴黎水,給另外那個小白臉兒!”
留下了聯係方式,我把那漂亮又賣弄風情的小姑娘哄的開開心心地走了,然後直接給了蔣材這小子一拳,“你丫留點兒口德,行嗎?差點兒把我們那妹妹嚇跑了!響兒,咱今兒晚上說什麼都得喝痛快了哈,不醉無歸,我他媽為了跟你們丫喝,我今兒都沒開車,怎麼樣,夠哥們兒吧?”
我招呼bartender又要了幾杯啤酒,看見了給蔣材的那杯tequila,我也眼饞了,都他媽好幾年沒痛痛快快地喝酒了,今天終於沒人看著了,幹嘛我還要難為自己呢?!喝!
“衛,你怎麼了?小四兒呢?你們倆又鬧意見了?”李響永遠都是那個清醒到不能糊弄的人,
“你今天晚上喝多了,明天不是還得回家嗎?你怎麼跟他解釋!就算小四兒不看著你,你那個破爛胃不要了?”
“我說響兒,我覺得吧,你簡直是衛的大總管,你別小四兒就是一個級別的,他要是東宮,你就是西宮。咱哥兒三好不容易出來喝回酒,那小孩兒不在,你還管什麼啊!來來來,今兒誰也不能跑,響兒,你也得喝啊,要不然就是不給麵兒了!”
我拍了拍李響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
“響兒,今兒才看明白,咱中國人老祖宗就是他媽聰明,他們說什麼來的,重色輕友的都是王八蛋!”
蔣材又哈哈大笑,
“臥槽,哪個祖宗這麼說過來的!是你們老韓家的祖宗吧!”
酒保把我們點的酒放在了桌子上,我痛快給了小費,然後舉起一杯,笑著說,
“廢話別說哈,咱們哥兒三,感情深,一口燜了!”
說完,不等他們倆,我就把酒直接灌進了胃裏,帶著火一般的辛辣,痛快!
蔣材高興地直拍桌子,
“幹了!臥槽,得有四五年了吧,自打那小孩兒住在你那兒,我們就跟被你拋棄了的似的,酒也不能跟你喝了,牌局也都推了,酒吧也不泡了,我以為你準備進大眾媽媽院了呢!”
我也笑了,真心覺得還是自己兄弟最給力,
“小材,這杯酒我自個兒喝啊,當是罰酒,算我給你和李響賠不是,我他媽以前太不是東西了,怎麼能為了一個小白眼兒狼,連兄弟都不要了呢!我幹了!”
從喉嚨到食管再到胃袋裏,冰涼的啤酒凜冽地呼嘯而過,把剛剛那把火澆滅了,就好像我對小四兒的心,冰涼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