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偉琛不說話，看著韓博宇的臉。韓博宇也不再說話，看著李偉琛，兩人就這麼對望著。過了很長很長時間，韓博宇都覺得眼睛有點疼的時候，李偉琛張口了。
    “幾點了？”
    韓博宇起身，去外麵將手機拿了進來，看了看，“五點半”。
    “我餓了”
    “想吃什麼？”
    “西街道口的千層肉餅。”
    “還想吃什麼？”
    “沒了，就想吃肉餅。”
    “嗯，你躺著，我出去買。”“馬上回來”
    韓博宇起身，拉了拉李偉琛身上的被子，“喝點水嗎？”李偉琛輕輕的搖了搖頭，閉上了眼睛。
    李偉琛恍恍惚惚快睡著的時候，感覺門把手動了一下，然後是腳步聲，越來越近，然後有一隻手搭到了自己的腦門上，有熱熱的呼吸噴到臉上。然後手離開了，腳步聲漸行漸遠，關門的聲音。
    隨著房間裏的溫度逐漸上升，空間逐漸明亮，李偉琛醒了，睜開眼睛，看到了一眼平和的韓博宇。
    “醒了？”韓博宇起身端了一杯溫水過來，“漱漱口，我去端飯。”
    韓博宇端進來一個托盤。李偉琛看了一眼，“這是肉餅嗎？”
    “這是小米粥”韓博宇將托盤放到了床頭櫃上，端起碗，“你自己端著吃嗎？”
    “我想吃肉餅！”李偉琛看著粥，斬釘截鐵的說。
    韓博宇也不理他，自顧自的舀了一勺，放到嘴邊試探了一下，“保溫效果真好，還熱著，來，趕快吃。”韓博宇將勺子送到李偉琛的唇邊。
    “我不想吃粥。”李偉琛不張嘴，看著韓博宇。韓博宇也不氣也不惱，將勺子拿回來，放到碗裏。咬了一下嘴唇，定定的看著李偉琛的眼睛，“你不想吃粥，你想吃肉餅，你消化的了，你拉的出去嗎？”此話一出，李偉琛的臉騰的就紅了，一直紅到脖子根，狠狠的瞪著韓博宇，呼吸都加重了，然後轉頭看向了窗外。
    過了幾分鍾，韓博宇站起身，扳過李偉琛的頭，再次拿起碗，“快吃，該涼了。”再次將勺子送到李偉琛唇邊的時候，李偉琛隻是停了幾秒，就張了嘴，吃了幾口粥之後，李偉琛自己伸手接過碗，“有鹹菜嗎？”
    “你現在隻適合吃清淡的東西。”“對了，偉琛，你幾天沒回家了？家裏人知道你在哪兒嗎？”
    李偉琛沒說話，一口一口的吃著粥。
    “給家裏打個電話吧，我去給你拿手機。”韓博宇站起身，走出了房間。“偉琛，手機沒電了，用我手機打，和家裏人報個平安。”韓博宇手裏拿著李偉琛的手機，按了幾下，發現都不能開機了，於是放在床頭櫃上，拿起了自己的手機。
    “待會兒再打，韓博宇，你再跟我躺會兒，行嗎？”
    韓博宇接過李偉琛手裏的碗，看了看正在望著自己的李偉琛，坐到了床上。兩個人平躺著，“還疼嗎？”
    “嗯”
    “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下，以後絕對不許這樣了。”
    “嗯”
    “你希望我回來，李偉琛，對嗎？”
    李偉琛不說話，眼睛望著房頂。
    “偉琛，我可以和你一起分擔點什麼嗎？”
    一陣沉默之後，“韓博宇，我昨天晚上睡的很好，不冷不熱，也沒做夢。”
    韓博宇翻過身，輕輕的摟住了李偉琛。
    “我回來了，就在你身邊，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不是你一個人的，不用你一個人死扛，還有我！”“如果困的話，再睡會兒吧。哪也不去了，我就在這兒。”
    兩天前，李愛馨下午見完李偉琛，躲在附近小公園的角落了痛痛快快的哭了很久，傍晚的時候回娘家帶著囤囤回家了。一進門目光就開始四處搜尋，始終沒找到那個自己深愛的身影。
    “愛馨，找偉琛呢吧？他出去了，說是今天晚上有個同學聚會，太晚就不回來了。”
    “媽，那他明天回來嗎？”
    “當然回來了，怎麼這麼問？”
    “沒有，沒什麼。”李愛馨滿眼憂鬱的坐在客廳的沙發裏，一動不動。
    “囤囤，過來奶奶抱。”“想不想奶奶啊？奶奶想死你了”楚老師抱起囤囤，左看右看看不夠，囤囤剛剛會說簡單的詞語，越發討人喜歡。
    “愛馨”
    “啊？”
    楚老師抱著囤囤坐在李愛馨的身邊，“偉琛你們兩口子是不是吵架了？”
    “沒有”
    “囤囤有什麼事？”
    “沒有，都挺好的。媽您怎麼這麼問？”李愛馨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言語裏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慌張。
    “這兩天你跟偉琛看上去都挺魂不守舍的，我琢磨著是不是發生的什麼事，如果真有什麼事就說出來，沒什麼過不去的坎兒。”
    “知道了，媽，我們沒事兒，挺好的。媽，我和囤囤可能會回她姥姥家住一段時間。他姥爺最近血壓有點高，我在那邊也方便照顧一下。”
    “偉琛一塊過去嗎？”
    “他應該不去吧，等他回家了我問問他，我還沒告訴他這事兒呢。媽，你和爸要是有時間的話多過來待會兒。”
    “嗯，那是當然，你們有空也常過來，你爸還留著兩瓶好酒呢，這還是鋼鐵廠的老工人退休的時候給你爸的，到時候和親家喝幾盅。”
    婆媳兩個人很融洽的聊了一會兒天，晚一點的時候，楚老師抱起了囤囤去睡覺。
    李愛馨一個人在她和李偉琛的房間裏，坐在床上。這個房間既熟悉又陌生，這個地方是自己的家，可是又感覺很遙遠。如果當初自己執意打掉這個孩子或者偷偷的打掉，也許今天的一切就不會發生了，可是，如果真的是那樣，囤囤呢？我最愛的孩子就沒有了！如果當初自己不懼趙晨的威脅，不去理他，也許今天也不會這樣，可是，如果真的是那樣，我的婚姻會過的這麼平靜嗎？“如果”有很多，卻一個都回不去了。
    這個房間的陳設兩年多幾乎都沒有變過，大雙人床、衣櫃、梳妝台、台燈……都還在自己的位置上，可是愛卻不在了！抑或是從來都沒有出現過？床對麵的牆上，大片大片的向日葵依然耀眼的抬著頭，它的寓意是希望，可是希望去哪兒了？李愛馨環顧著整個房間，仿佛再過一秒就會消失一樣。一直到很晚，心裏明白李偉琛今夜是一定不會回來了，開著燈睡著了。
    一夜，做了很多的夢，全都是片段，連不起來似乎也沒斷開。和現實無關，不屬於過去亦沒有昭顯著未來。夢裏，有認識的人不認識的人，清晰的麵孔模糊的人臉，奔跑的人，還有深淵，大樹，李愛馨還夢到自己在山頂，在馬蘭村的山頂，兒時常去的地方，飛奔往下，越跑越快，然後自己就飛了起來，越飛越高，沒有翅膀，卻扇動著兩隻胳膊在半空中飄蕩，身體自由自在，頭發肆意紛飛，正沉醉其中的時候，李愛馨聽到了哭泣聲，是小孩，是自己的小孩在哭，一邊追著一邊哭著，媽媽下來，囤囤乖。李愛馨很著急，不扇動胳膊了，卻還是下不來，一著急，醒了。
    還好，全都是假的，囤囤在和奶奶睡覺。抬頭看看床頭的手機，剛剛五點半，這個時候偉琛在哪兒睡覺？他還好嗎？一會兒會回家嗎？
    整個上午，楚老師都在打李偉琛的電話，中英文交替的女聲，無非在敘述著一個事實：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李愛馨和楚老師準備了一桌子的菜，都上齊的時候，已經過了十二點了，李偉琛還沒有回家。
    “這孩子，哪去了？”偉琛的爸爸抱著囤囤坐在餐桌旁邊，“不等了，吃飯吧。那麼大的一個人了，也丟不了，拐他也沒用。”
    “這孩子也真是的，越來越不像話了，昨天跟我說，晚上可能不回家，也沒說今天也不回來啊？幹什麼去了？手機也關機了，找不到人。回來我好好說說他！”
    “媽，把每個菜都撥出來些給偉琛留下點。囤囤，來，媽媽喂。”
    “要奶奶抱”囤囤看了看愛馨，伸著胳膊去夠奶奶。
    “大孫女兒過來，奶奶抱。咱們吃飯，你爸爸是壞孩子，不管你爸爸了，咱們吃，不給他留！”
    “給爸爸留，給爸爸留！”囤囤一邊說著，還一邊要去用手抓米飯，逗得爺爺奶奶哈哈笑，隻有愛馨，眼睛瞬間濕潤了。
    中午吃過飯，囤囤和爺爺看了會兒電視，睡著了，其實，這一點和李偉琛倒是很像，聽楚老師說，偉琛小的時候就這樣，隻要一看電視就犯困，看著看著廣告也就睡著了。
    李愛馨和楚老師在廚房收拾，隨便聊聊家常，收拾好了之後，李愛馨去了楚老師的房間，看著熟睡的囤囤。囤囤還這麼小，離開爺爺奶奶一定會很想，離開爸爸也會很想，囤囤很久沒看到太爺爺太奶奶了，本來李偉琛是打算周末一家子去的，自從出了這事之後，就再也沒提了。想著想著，李愛馨就哭了。
    “呦！愛馨，這怎麼了？”楚老師扶著李愛馨的肩膀，低頭看著愛馨的臉，一臉的驚訝。“有事兒你跟媽說，哪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兒！”
    “媽”李愛馨趕緊擦幹臉，不敢抬頭看楚老師的臉。“沒事兒，我就是想起生囤囤的時候，真是受罪啊，時間過的真快，都熬過來了，囤囤從這麼一點點長到這麼大了”李愛馨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比劃。
    “是啊，時間過的真快，很多事情就好像昨天才剛剛發生一樣。有的時候想想偉琛，昨天還是那麼一點點，現在他自己都有女兒了，真快。想當年，你爸啊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的想盼個女兒，可是，偉琛這麼一出來，一看是兒子，他不也一樣那麼喜歡，終歸是自己的孩子，都一樣。”
    “是啊，自己的孩子……”
    婆媳還在說話，囤囤翻了個身，一咕嚕支起了上身。
    “囤囤尿尿嗎？來，媽媽把”
    下午，楚老師坐在客廳的兒童小沙發上看著囤囤，囤囤玩的很歡的時候，李愛馨提著一個旅行包從房間裏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