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廳，以眷戀懷故的眼睛打量著它。
    “知道我第三個問題是什麼嗎？”尖銳的，仿佛機器摩擦的不自然的嘶嘶聲將我拉回了現實。
    我看著女伯爵，昏花的老眼閃著精明揣測的光，“你要我找到梅琳。”我簡略的說。
    女伯爵精致的麵孔抽搐了幾下，“很好，你倒沒拐彎抹角。”
    “不過……”
    “不過……”她惡意的舔了舔嘴角，“我想我們都需要一位中間人。”她的麵孔在發光，那淺小麥色的皮膚變得白皙透明了，“還需要點血。我餓了。”
    “要耗子的血嗎？人血……我無法提供。”我要留著我這條老命。我暗暗想。她接下來的舉動把我嚇得不輕，她居然伸手喚來一隻吸血蝙蝠，然後血淋淋的撕開了它的皮肉……不光血，看來帶血的肉對於血族來說也是美味佳肴。我發覺自己的無知，血族的進食和我的想象有很大差異，卻更現實！任何生物的進食都不是優雅的，即使優雅，那行為本身就是殺戮，即使是草食。但我們總不能自殺吧——因此，作為活物的我們需要進食。
    等她一嘴鮮血的進食完畢，心滿意足的打牙祭時，我站在一邊，恭敬的問：“需要我做什麼嗎？”
    “七個子夜的時間。找到梅琳。我會讓刺探者跟著你——”她的嘴唇撅得老高，像童話中的公主。
    “蚊子是蚊子，不過，蚊子隻是蚊子。”我開口，打啞謎一樣撫摸著我的老夥伴——我的拐杖。最後看了一眼我的老房子，我的老朋友們，我的舊雜誌，我的書，我的畫……“這麼說，你不打算殺我了？”走到門口時，我沒有回頭。
    “留著你的老命吧！”她惡狠狠地說。
    最後，門沉重的關上了。它阻隔了兩個世界——古老的傳統在門的另一麵……關上了。
    我有一個水晶坦特，這是一筆不小的財富，托斯。老托斯拄著拐杖，走呀走……“失去了老房子的老托斯……遠離了老房子的老托斯……”我不知不覺唱了出來。有一隻老貓在我旁邊喵嗚喵嗚的叫，像在提醒我，我已經老了，我們多老啊！
    我默許它跟著我，許是因為太寂寞了。現在外頭並不平靜啊，我不能縮回老巢。“喂！”有個聲音在後麵招呼我，我沒有回頭。“王夫人？”我知道身後的人是誰，炎律宗室一族與撒哈-克魯克人的混血，帝國以南地帶重地摩茲研究所的所長王珍。她完全繼承了她母親，舊紀元東方式的相貌，身材倒類似西方的老太太。她今年有70歲了，和我差不多的老太婆。她是一位科學家，科學家並不像人們想像中那樣刻板，當然我認為，她是一位睿智的老太太。
    “托西亞，老托斯，不要這麼見外啊！”她烏黑的老眼下是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
    我咳了幾聲，“別見外……你又不喜歡我叫你老貞。”
    “我結過婚啊！”她快活地說，“你——可憐的老太太，又被誰趕出來了？”
    “噢——那是個小耗子！我敢說，你不會願意聽的。”我回答，摸了摸我的老夥計——我的拐杖，“又不是要給我找一位非人種族強迫結婚。”
    “好吧。可憐的，見外的老托斯，你接下來上哪兒呢？”她從兜裏掏出單片銀絲眼鏡，煞有其事的架在鼻梁上，對我點點頭，“我就聽你控訴十分鍾吧。”
    “老貞——”我嚐試將手搭上這個老朋友的肩膀，被她側身避開了。我深吸了口氣，終於感歎出來：“目前局勢真亂啊！”
    “我是不相信那些神神怪怪的東西。”老貞說道，“你知道科學家的世界一向是以邏輯為主的。我又不是多種族主義，你現在腦子太亂，需要清理。”
    “假如……”
    “假如？”架著銀絲單片眼鏡的老太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架，“我這不陪你出來了嘛！自從你從幾個月之前開始抱怨以後，事情一直沒完沒了的。她怎麼樣？你知道我指的是誰，老托斯。”她笑笑說了句新興網絡流行語，“親，你懂的。”
    “怎麼樣？活躍氣氛？你知道我受夠了這些！”我抱怨，看著身旁老太鬆弛的，圓鼓鼓的老臉，“要知道，我們都不年輕了，經不起折騰……”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樣……這幾個月，身邊熟悉的人一個個離去。雖然，唉，她們是房客而已……房客也是熟人啊——
    我的肩膀猛的被老太一按，她壓低聲音，這點，隻是使她蒼老的聲音更喑啞，“去我研究所——有……跟著我和你，老托斯。”她擰了一下我皺巴巴的老臉，“來吧！”
    隨著架在她鼻梁上的銀絲眼鏡閃光，一道金屬牆冷生生地出現在我們麵前。她領頭走了進去，我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跟在這個胖乎乎的老太太身後。金屬牆裏是另一個世界，耀眼的白熾燈帶著生冷的銀輝，決不會讓人把它和月光那些自然光弄混。不……它還要高亮得多。四麵都是隔音的，非金屬的牆壁，柔軟，撞上去也不會使人受傷。這個通道長長的，走到盡頭時有一扇圓形的門。老貞眨了眨眼睛，門緩緩打開了。裏麵是個……安靜的空間。白色的榻榻米，舒適的木製房間，除了這些舊紀元的日式風格的布局，還融合了大中國風格的返古元素。
    “尾巴跟不到這裏。說吧。”老貞樂嗬嗬地給我沏了壺熱正山小種，“這裏是除我以及我允許的人，任何活物都進不來的第九空間。你可以呼吸吧？但是那些不被允許的人或生物進到這裏就會失氧與失水，這就是我設置的X+3Y高分子程式。”